第一百二十六章
1964年2月26日
广东省公安厅副厅长办公室
陈振忠本来被抽调参加了厅里的“四清工作队”，在广东乡下帮助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得到厅里的通知，便匆匆忙忙赶回厅里，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他一进郭曼国办公室，便看到平常温文尔雅的副厅长满脸怒容。他可是极少见到郭曼国这副样子，忙问道：“出什么大事了，郭厅长？”
“你自己看！”郭曼国愤怒地把一张纸拍在桌上。
陈振忠拿起纸认真看起来，是田之雄传送过来的汇报。
郭曼国紧盯着陈振忠：“你不是去香港见过他吗？怎么交代他的？怎么这么轻举妄动呢？”
陈振忠也皱起了眉：“我当时交代他要做长期潜伏的思想准备啊，这小子这是怎么了？”
郭曼国“哼”了一声：“你看看他，又是抓赵安国，又是联络14K的人，看给他忙的！就差把共产党三个字写到脑门上了！”
陈振忠笑嘻嘻地说：“郭厅长，您就别生气了。责任在我，怪我没及时提醒他。不过，他一个人孤悬海外，也没个人商量，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每天在香港站混吃混喝吧？再说，这几件事也没出什么大篓子，相反对他长期潜伏、建立社会关系还是有益处的。”
郭曼国瞪了陈振忠一眼，严肃地说 ：“陈处长，你这个人优点很多，工作也很出色，但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护犊子！真出了问题，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你马上给他回封信，对他进行严厉的批评，要他时刻保持头脑清醒，收敛锋芒，长期隐蔽。‘湘江计划’是破产了，还有更严峻的考验和更艰巨的任务在后面呢！”
“是！”
郭曼国态度和缓了些 ：“你那个四清搞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厅里啊？”
陈振忠诉起苦来：“郭厅长，能不能找个人把我替回来啊？我这个政保处长现在成了工作队长，整天在公社、大队里跟人算经济账，抓的都是些多吃了几顿饭、多收了几次礼、贪污个十块二十块的小老虎，您还是让我回来抓特务吧！”
郭曼国脸一沉：“你这话可别到外面乱说，在我这儿发个牢骚也就罢了。搞四清、搞社教、清理干部队伍可是中央的决策，那是最大的政治，比抓特务的事情只大不小。”
“是！”
“你把工作队的事情尽快告一段落，赶紧回来，有一项重要的工作等着你去完成。”
郭曼国看了陈振忠一眼，声音放低了些，接着说：“在我国的西部正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国防工程，美国人可能闻到些味道，连续派遣高空高速的U2间谍飞机，潜入我领空腹地进行侦察。你知道的，去年11月初，在国民党九大召开之前，让我们用地对空导弹又干下来一架。但U2侦察机只能拍些照片，直接捣乱破坏则鞭长莫及，鉴于美蒋特务的互相勾结以及他们对这项国防工程的忌惮，他们很有可能会派遣蒋特入境，对这一工程直接进行破坏活动。要进来，就必须经过我们这里。你的任务就是守好祖国的南大门，挫败一切针对此项工程的罪恶企图，决不让一个特务从我们这儿过去。”
“是！”陈振忠仿佛猜到了工程的真实含义和巨大意义，眼神炽热起来，声音也变得高亢有力。
郭曼国的神情也显得有些激动：“另外，该国防工程在广东省内的协作单位以及粤北铀矿的保卫工作也要抓紧，内保处牵头，你们处协助，具体工作等你回厅里后再商量，要特别注意严格保密。”
“郭厅长，蒋特企图破坏国防工程的事有没有更进一步的细节？”
郭曼国摇摇头：“ 目前还没有，但绝不能掉以轻心，不出事则已，出了就是天大的事！一定要防患于未然。”
“我明白！”
“你回处里跟方梅交代一下，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可是替你当着家呢。你回来了，我准备把她抽出来去搞外调。”
“是西江一号的事？查了有一段时间了，有什么眉目吗？”
“只是有几个人有疑点，有伪造历史的可能性，但还没完全证实。看来当年叶翔布置这个西江一号是很动了番脑子的，另外他们之间的联系渠道和联络方式我们还没有掌握。”
“还有，厅长，欧淑芬那边是不是可以给她安排个工作了？”
“那个事先不要急，再放一放，等挖出西江一号后风平浪静了再从容安排，以免给605带来麻烦。”
“好的。”
“还有，你给605回信时态度要坚决，语气要严厉，给他敲敲警钟，让他彻底认识到保持缄默长期隐蔽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是！”
当第三天后田之雄看到这封短信，立时出了一身汗，组织上从来没有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他提出批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间心里十分委屈和抵触。可等慢慢冷静下来，经过反复思考，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明白了厅里的良苦用心。他回忆起凌局长对他说的“耳清目明、守口如瓶”，回忆起他的师父对他的告诫。
他点燃字条，紧紧盯着上面最后八个字：“收敛锋芒，长期隐蔽”，直到字条化成一缕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