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红漆棺材前左右分为两拨。
樊老太太的黑白照片摆在供桌上,看着众人如哭似笑。
樊老汉觉得失了面子,上去拿他的土铳。“国栋,你这娃是哪头的?咋向着外人说话!把枪给我。”见他不给,又喊田会计。“管管你家侄子,反了天了!”
田会计害怕双方继续打,呆立于众人之间,冲国栋说:“大伙儿都是为了小伟的,开枪就不好了。这样,国栋你别冲动,等下带几个人上山去找找。还有谁愿意去的,乡里给他送一袋子莜面。”
眼神在村民中来回扫过,刚才还暴力凶悍的人,此刻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樊老汉见没人愿意上山,哭嚎声又起。
田会计被他嚎的心烦,人又不能不找,无奈只能点了几个刚才打人打的最凶村民。
“凭啥我去,我不去,跟这半大孩子去石洞崖,万一老子也被山魈吃了脑子咋办。”
“一袋莜面也想让老子卖命,田会计,要去你去。”
“田四眼儿,山魈是这群考察队的人惹出来的,咋不让他们去?”
村民听了这话纷纷起哄。
“就是,就该他们去找。”
“让他们去,想吃烤羊的人又不是我们!”
“找不到就让他们赔钱!那个小赔钱货也值点钱,让他们最少赔两万。”
考察队的年轻师兄们被打了一顿,刚才迫于枪威停下,听了他们的话也怒不可遏,直接开口对骂。
“谁说老子想吃烤羊的,要不是听了三弦儿觉得你们生活困难,我们特么会给樊老头上礼吗,烤羊没吃上,倒惹得一身骚,一个个的脸都不要。”
“还把我们赵主任打伤了,你们就等着坐班房吧!”
原本锁着门偷听的剩余村民见己方缘由站不住脚,也出来帮忙指责。
“张家崖几十年都没丢过人,山魈出没的事还是在民国呢,不是你们带来的,还是能谁。”
“你们早上没被吃了脑袋,现在好了吧,山魈来村里吃小孩了。这十多个都是山魈老爷的贡品,要不把他们打死送山里去,说不定山魈老爷还得下来抓人。”
我以前没来过这种深山里的小村子,觉得山里人应该民风淳朴,没想到他们还想拿我们祭祀山魈。而且一条人命失踪,他们跟没想着报j,反而想讹钱,还就赔两万?人命如此廉价吗,这些话怎么听都感觉心中胆寒。
双方都骂红了眼,刚才吃了亏的健妇都从案板上拿起菜刀了,考察队这边赵主任也摸向腰间。我不动声色,抽出丛林刀与白忆画将令狐秀媛和李妙挡在身后,缓缓向人群后方慢慢移动。
眼看风波又起,田会计一人根本拦不住,眼镜儿都挤掉了。
就听他高声说:“吴队长,要不你们出几个人,咱们一起上山找找?”
吴队长显然也没遇见过这种经历,此刻但凡他敢说个不字,考察队的人别说是进山考察,怕是山进不去还要被这些愤怒的山民杀掉。
小声跟三位教授商量一番,除了赵主任不乐意外,陈红旗和李妙受形势所迫只能答应。
考察队的师兄们刚才被打的伤了几个,吴队长就留他们在这等着,选了没受伤的我,王鑫鹏,以及刚才钻桌子底下嗑瓜子的孙福生。
白忆画和令狐秀媛也想去,我看了一眼手机,信号只有一格,把她们拦住说:“你们得把咱们的根据地保护好啊,考察队里除了陈老师和李姨外我谁也不认识。小白,村民我根本信不过,咱这里得留一个能打的人,估计上山就没信号了,万一我们有啥差错,你俩好歹能给公家报信儿的对不对?”
嘱咐她们几句,将全套装备上身,回到村口槐树下,就看两个体型健硕的年轻山民被田国栋带着,拿着手电提着猎刀,身背弓箭绳索等物。身后还趴了两条猎犬,见我们过来龇牙咧嘴呜呜低吼。
田国栋背着土铳,冲猎狗呵斥几句,就看猎犬围着我们转了一圈闻了闻,这才重新趴回到他腿边。
孙福生看这狗腿长弓背,鼻腔比一般的狗略长三分,从背包里掏出根火腿肠来,冲着猎犬嘬嘬引诱出声。
两条猎犬被气味引诱,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可看田国栋不放话,焦急的围着他来回乱窜,并不敢上前抢食。
“嘬嘬嘬,田老弟,你这狗训得可以啊。”
田国栋点点头说:“别喂这个,喂多了狗不打猎了,孙哥你自己吃吧。”
孙福生哎了一声,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说:“你冲谁嘬嘬嘬呢,人不骂你都是轻的。”
田国栋并没理会,从樊老汉那拿了一件小伟的红背心,让猎犬闻了闻后,它们俩汪汪几声,快步往后山跑去。
一行人连忙打开手电,跟着猎犬,顺着村后牧羊人压出的小路步行上山,往石洞崖方向行进。
越往后山山风越大,头顶松涛如浪,树枝上的积雪时不时垂落几块,偶尔砸到头盔上,惊起靡靡雪雾。
好在山间小道因松杉密布,风吹不进来,感觉并没那么冷。
两条猎犬在前方开路,遇到拐弯处或松针下的雪窝子,其中一只停下嚎叫几声,好像通知我们似的,另一只则继续往前开路。如此循环往复,不一会就到了山巅。
一整天天我都没歇着,累的直哈白气,体力甚至还不如五十多岁的吴队长。看这猎犬如此有灵性,就想歇会,于是问田国栋。
“田小哥,能不能歇会。你这狗啥品种,细胳膊细腿的,还能跑这么快。”
“山东细犬。不能歇,翻过山马上就到了。”
看他脸色焦急,脚步不停,王鑫鹏看不下去我四体不勤,拖着我的登山包把我拉小孩儿似的往上拽着。
孙福生把我的胳膊搭到他肩膀说:“那个小伟是你亲弟弟?不可能啊,你又不姓樊。”
田国栋一愣,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说:“是小薇不是小伟,她我婆姨。”
“啊?”
吴队长扶着树干诧异的看了一眼田国栋,和我们几个都愣在原地。心说那包白布头的短发半大孩子怎么能是你老婆呢。
原来我们都听差了,晋北方言一声和四声不分,小伟小薇字不同、音相同。可能这里老人大多重男轻女,叫孙女也称孙子,把女孩当小子养,怪不得田国栋比如此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