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行从枝叶间冒出个头,发梢还挂着片落叶,委屈巴巴:“知知,我就想给你送点夜宵。”
“送夜宵需要爬树?”于知乐的声音透着危险,“还带着你哥?”
周谨言默默后退一步,却听见房内传来贺思甜软软的声音:“阿谨,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周谨言被问住了,哑口无言。
于知乐揪着周慎行的耳朵:“说!在这里偷听了多久?”
周慎行龇牙咧嘴:“知知,轻点。”
“我们刚来,真的!没骗你。”
周谨言立在廊下,小声对贺思甜道:“其实……我也带了杏仁酥给你。”
贺思甜眸光一软,刚要开口,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老丞相提着灯笼,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年轻人精力真好啊。”
宋青辞从老丞相身后探出头,手里还抓着一个苹果:“我就说听见动静了。”
老丞相拄着紫檀木拐杖,花白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拐杖咚咚地敲着青石地面。
“你们两个,连三天都等不了?”
周慎行和周谨言并排而立,一个垂着头装乖,一个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外祖父,您消消气。”周慎行试图辩解,“我就是想给知知送点桂花糕……”
“送什么桂花糕!”老丞相拐杖一挥,打在周慎行小腿上,“规矩就是规矩,婚前三天不见面,这是老祖宗定下的!”
周慎行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躲,只能委屈巴巴地看向自家兄长,指望他能说句话。
周谨言沉默片刻,淡定道:“孙儿知错。”
老丞相瞪眼:“知错?知错你还跟着翻墙?”
周谨言面不改色,声音比夜风还轻:“她夜里会饿。”
老丞相:“……”
老丞相气得胡子直抖,拐杖又咚地杵地:“你们两个,今晚就在祠堂跪着反省!”
周慎行哀嚎:“外祖父,别呀,明天还要清点聘礼呢!”
老丞相冷笑:“现在知道急了?”
他转身往外走,嘴里还念叨:“现在的年轻人,一点规矩都不讲,真是不像话……”
宋青辞朝两人挥挥手,一脸幸灾乐祸。
周慎行恶狠狠地给他抛了个眼刀子。
都怪你小子告密!
祠堂门哐当关上,只剩两兄弟跪在蒲团上。
周慎行揉着腿,小声嘀咕:“哥,你说我们翻窗出去怎么样?”
周谨言闭目养神:“祠堂的窗,三丈高。”
周慎行:“……”
不就是三丈高吗?
以他的武功,想出去易如反掌。
祠堂外,于知乐和贺思甜躲在廊柱后偷看。
“噗——”于知乐捂嘴憋笑,“周谨言居然会用这种借口?”
贺思甜耳尖通红,小声道:“我确实容易饿。”
于知乐挑眉,语气玩味:“哦?该不会是你晚上体力消耗过大,所以才……”
贺思甜羞恼地瞪她一眼。
“胡说什么呢!”
于知乐正要接着调侃,忽见窗头翻上来个人影。
周慎行抱着食盒,朝她比口型:“知知,接一下!”
于知乐张开双臂,稳稳当当地接住坠落的食盒。
她打开盖子,忽地一愣。
食盒里躺着朵冰雕的牡丹,花蕊处嵌着颗夜明珠,照得层层花瓣晶莹剔透。
底下压着张洒金笺,写着:“三日后,聘你一生。”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檐下灯笼左右摇摆。
于知乐站在廊下灯笼旁,眼睛里盛着两汪晃动的光,比九天明月还亮。
她忽然觉得眼眶发热,眼角泛起一层湿润,细泪沾湿了睫毛。
贺思甜伸手替她擦泪:“傻子,眼睛要是哭肿了,过几日怎么见人?”
于知乐破涕为笑:“我才没哭,是被风迷了眼……”
话未说完,油纸包着的杏仁酥从天而降,精准落在贺思甜怀里。
她狐疑地举目四顾,只看见窗台掠过一抹玄色衣角。
……
大婚前夜。
烛火摇曳,纱窗上的喜鹊登梅剪影投在青砖地上。
沈菱歌鬼鬼祟祟地摸进于知乐的房间,反手就落了闩。
贺思甜被忽然出现的人影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哎呀!你……”
“嘘——”
沈菱歌示意她们噤声。
她从袖中掏出个红绸包裹的物件,往绣床上一抛。
“姐姐给你们的压箱底宝贝!”
于知乐正给贺思甜梳头发,见状好奇地解开绸布结扣。
红绸滑落,一本绢本画册摊开在鸳鸯锦被上。
烛光下,泛黄的宣纸上墨彩淋漓地描绘着交缠的人影,金粉勾勒的细节在光下粼粼闪动。
男子宽肩窄腰的线条遒劲如松,女子雪肤云鬓的轮廓柔若春水,连纱帐褶皱间若隐若现的足尖都画得纤毫毕现。
“呀!”于知乐猛地合上册子,耳尖红得滴血,“沈姐姐,这……这……”
这不是那种启蒙书吗?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看这种书也太羞耻了吧!
沈菱歌斜倚在妆台边,顺手拈了块合欢糕咬在唇间。
“害羞什么?周家那两个愣头青怕是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几回。”
“主动权还是要把握在自己手中。”
她突然俯身,手指点着画册第二页,压低声音:“这个姿势,保管让周慎行……”
“好姐姐,别说了!”
于知乐“呜”地一声把脸埋进绣着百子图的迎枕里,偏又忍不住从指缝间偷看。
“我……我去添茶!”
贺思甜跳起来就要跑,被沈菱歌拽着腰带捞回来。
“跑什么?”沈菱歌笑着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你当周谨言那冰块看了这册子还能端得住?”
说着又翻到第五页,指着上面的图示。
“这式他准爱用,毕竟你们家那紫檀木床够结实……”
贺思甜从耳尖红到了锁骨:“沈姐姐,这……这成何体统?”
“好妹妹,这可关乎你们以后的幸福啊!”
“你们慢慢学,我先走了。”
等沈菱歌笑着离去,屋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响。
于知乐咬着唇翻开一页,突然噗嗤笑出声:“这个……也太扯了,人又不是面捏的,怎么可能扭成这样?”
贺思甜凑过来一看,顿时笑得栽进被褥里:“底下还批注‘此式需习武三年以上使用’哈哈哈……”
“咦,这儿还有补充。”她指着角落里的小字,“若遇腰伤可用鸳鸯枕垫于腰下……”
话未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念出了什么,顿时羞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把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锦被里。
那个鸳鸯枕,她的嫁妆里好像真有一对。
啊……羞死人了!
于知乐也臊得不行,却强撑着调侃:“看来沈姐姐连伤后护理都替我们想周全了。”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将两个新娘羞红的影子投在满屋的喜字窗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