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手中捏着的正是贺知环之前写的失物条子。
那些财物就罢了，可那些贴身之物，甚至还有亲笔写下的情诗，要是这些东西在孟四郎手中还好，就怕被香草私底下昧了去。
届时再生出几个情哥哥来，这阖府的女眷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祖母宽心，孙女写给孟四郎的字条，皆无落款，其中内容也无藏头收尾的痕迹可循。写的字也不是我惯常用的簪花小楷，而是男子科举才用的馆阁体。”
老夫人听了，心中冷静了不少，只依旧皱眉，“二丫头，你这是……”似乎一开始又防了一手，怎的如此谨慎？
毕竟那孟四郎可是她的未婚夫啊。
贺知环面露苦涩，“祖母知我打小的心病，这些年虽说一直念书，博了些才名，可到底孟四郎才色双全，我这心里，对他总是不放心的。”
“不瞒祖母，我早就发现香草对孟四郎有情。她要是对我一直忠心耿耿，以后进门了，我生下嫡子，提她做个姨娘也不是不行。”
“男子自来爱色，我有自知之明，并不奢望独占孟四郎一人。既如此，他早晚是要纳人的，那何不提拔我的身边人，好歹跟我是一条心的，又是自小长大的情分。”
“可祖母，孙女眼拙了，竟没瞧出来香草的野心这样大。我还没门，她就私底下与孟四郎搭上了。
门房处，说的是香草假借我的名义出的府，我猜她八成又是去找孟四郎了，只平常都是香草在其中奔走，我也不知道他们约定的见面地点具体在哪里。”
“只这回香草竟然没赶在天黑之前回来，属实让我吃惊。”毕竟孟家好歹号称诗书礼仪传家，家中子弟不该行事如此无度才是。
“孟四郎可有跟你打听那孤本？”老夫人想到府里最近因着这事儿闹得人仰马翻的，顺带着问了句。
“有。祖母可看我之前默的单子？那里面就有我时不时摘录了孤本的内容递给孟四郎。”
说完贺知环想起香草老在自己耳边提及孤本一事，忍不住开始多想，“孟四郎应该挺重视这孤本的。”
老夫人拿着单子的手，忍不住一紧，“哦？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贺知环如实的把香草近段时间的一言一行，说给了心眼子多的老祖母听。
“香草那丫头确实留不得了。”老夫人这会儿真是把水姨娘恨死了，“二丫头回你自己的院子去罢，孟家那头自有我们做长辈的处理，你还没嫁进孟家，算不得孟府的人。”老夫人意有所指的看着贺知环。
贺知环心下不解，却也不敢再问，只告退离开。
送走了贺知环，老夫人又遣了人去请了贺侯爷来。
贺侯爷以为还是之前孤本的事，进门就说他已经处理好了。
却被老夫人告知孟家私底下的不安分，顿时犹如一盆凉水泼来。
“母亲……”贺侯爷自知理亏，这事儿是他硬要纳水姨娘进府才引起的，可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事儿真不能全怪他。
老夫人感觉自己瞬间老了十岁，她摆手，招呼贺侯爷起身坐在一旁，“你可知当年水氏曾私底下找过你爹？”
贺侯爷抬头，先是惊愕，但不过一瞬，又埋头承认，“知道，父亲后来告诉儿子了。”
“那你可知他们那次说了些什么？”
“不知，不过母亲想要知道，我叫了水氏来问就是。”
“你就没有私底下问过水氏？”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贺侯爷羞愧得无地自容，“我问过，水氏只说于咱们侯府有天大的好处。”
老夫人这下是真气得砸杯子了，“混账东西，你以前的精明都是演给你老子看的不成！
一个两个的，都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我看等你眼巴巴的看着整个侯府送人，你怕是还乐得给人赔笑。”
“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贺侯爷见亲娘说得严重，他也忍不住上起心来。
他这辈子，正是干大事的年纪，被上位者所忌，只能用酒色迷惑上头，连带着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就是当个纨绔。
可真要是他所谋之事，要带累侯府，他却是不愿意的。
“母亲，我这就遣了人去把水氏喊来，就算是为了她生的几个孩子，她也不敢不对咱们讲真话。”
老夫人听了这话，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亲爹的拿孩子威胁生母，这事儿整得，她都不好意思认这个亲儿子了。
可，当年的许多事，是老侯爷收的尾，她这个妻子，其实知道得也不多，“请水姨娘来吧，只是低调着些，别惊动了旁人。”
“是。”
母子俩等了两刻钟，水姨娘才被婵娟领了进来。
老夫人瞧着她那硕大的肚子，眼皮子直跳，直接免了她的礼，赐了座。
水氏一脸的诚惶诚恐，她在院子里散步，突然被老夫人院里的人来请，连件出门的衣裳都等不及她换。
一路上过来只管走僻静的地方，要不是左右两个婆子架着她走，她都担心把孩子生在了路上。
“给老夫人请安，给侯爷请安。不知老夫人和侯爷找妾何事？”水姨娘温温柔柔的说话，言语间还能听出些喘气声，可见来得急。
老夫人仔细观察着水氏，以前水家还是都城数一数二的世家的时候，她也是经常见到水氏的，挺好一姑娘，配她儿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自从水家被当今清算，水氏落了难，后来进府当了她儿子的妾，她是再也没见过的。
这会儿再见，有种物是人非之感，老夫人忍不住叹气。
她看了一眼儿子，示意他自己问。
贺侯爷：……
他也很懵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斟酌片刻，问水氏，“我记得十六年前，你刚给我接进侯府的时候，你曾私底下与我父亲见过一面，可有此事？”
水氏自然答是。
“你把当时的谈话再说一遍。”贺侯爷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