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侯爷定定看向贺知璋,问出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如果蓉姐儿哪日需要你伸出援手,你会帮吗?”
贺知璋不明白贺侯爷为何这样问,他对花思蓉,更多的是见色起意。
可贺侯爷与水姨娘,不仅有青梅竹马的情谊,还夹杂着各种利益纠葛。
于是他道:“于侯府有利,我绝不会迟疑。于侯府无害,我倒也不会吝啬。”
贺侯爷点头,“还记得府上丢失的那本孤本吗?
当年我之所以冒着极大的风险,相助水氏,除了情谊,便是这孤本上藏着的秘密,以及冷氏一族可能隐匿的财富。”
贺知璋震惊得差点儿忘记了呼吸,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父亲还是太冒险了。”
当年要不是因为祖父出手果断,别说那未知的财富了,便是走下坡路的沐清侯府都可能断送。
贺侯爷哈哈大笑,“人活一辈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当时年少气盛,又有你祖父善后,难免行事激进了些。”
“只是有些可惜,你祖父终究还是因为我的事,走得早了些。”
贺知璋见贺侯爷有短暂的低迷,遂问起,“孤本是冷氏一族的?还有您所说的财富,不知……”
贺侯爷难得的露出了些许迷茫,“你先前也在内书房翻阅过那抄本,可有发现过什么端倪?”
贺知璋迷惑不解,他当时只以为那就是一本普通的书籍而已,并没有倾注心血过多关注。
贺侯爷叹气,继续道:“当年水氏便是用这孤本作为筹码,让我出手相救的。”
后面又有冷氏一族的财富钓着,他这些年对水氏自然算得上有求必应。
何况水氏跟沈氏不同,她极善于如何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叫他在关键时候对她心软。
就像现在,即便是他从孤本上得不到任何利益,即便是水氏现在告诉他,冷氏一族的财富不过是个幌子。
他也不会再为了利益,便把为自己生儿育女的水氏,推出去牺牲掉。
瞧瞧,他明明是一个政治家,心底却也有柔软的地方。
多么可笑!
贺知璋追问,“父亲可否告知,那孤本到底藏着何等秘密?
既然藏着不可为人知晓的秘密,为何还要通过联姻的方式,让二妹妹带去孟家?”
贺侯爷已经把贺知璋当做继承人来看待,自然不吝啬多说上几句往事。
“孤本的秘密,我也是费了些周折才知晓的。
上面不过是用特殊的手段,记录了先帝在位期间,一些世家大族以及部分朝中重臣的辛密而已,有事关家族存亡的,也有关乎个人生死的。”
贺知璋满眼的不可置信,这样的东西,向来是被各家藏着掖着的,就算要深挖,那也是背靠皇室集团的鹰犬之流,才能够有能力捕捉的东西。
可这样关乎命脉的东西,却被一个小小侯府捏在了手里。
贺侯爷看贺知璋的表情,他反倒轻松了两分,笑问道:“怎么,吓到了?”
“当时你祖父还在,我本欲利用那些东西,让大伤元气的侯府重振旗鼓。
可你祖父却阻止了我。
他不仅阻止了我,他还让我继续按照约定赎回水氏,并且一定要对水氏爱护有加。
但,也仅此而已。”
“不理解是不是?当年的我也不理解,我更不理解的是你祖父,竟然背着我将那孤本呈到了先帝跟前!”
贺知璋听得已经额头冒汗。
贺侯爷站在窗前,望着外头清清冷冷的月光,他长吁一口气。
“关于这件事,你祖父临死之前都不曾告知于我。只是嘱咐我,那时的侯府虽然因为夺嫡之争,已经大不如前。
可也正因为先帝新主交替之际,侯府又处在风水浪尖,更该低调些行事。
我们手上握着那些把柄,应该用在关键时候,而不是在那个新旧交替、江山不稳的时候,再一次把侯府推到风口浪尖上,惹眼。
那样实非明智之举。
于是我便听了你祖父的话,谨遵他的遗命,这些年在一个虚职上耗着,不得寸进。”
“然而,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水氏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于是我便开始利用手中的资源,为四皇子蓄积实力。”
“可,我却处处碰壁。
早先以为是利剑的资源,却在求证中发现,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世家大族仍在,也许更上一层楼,也许逐渐沦为末流。朝中官僚新旧更替,各大势力也早就重新洗牌。
而我,被你祖父的几句遗言,困在原地,等我想要大干一场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能够为我所用的,实在有限。”
“你一定觉得你父亲是个夸大其词的懦夫吧,不然京城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为何会一无所觉?”
“事实上,要不是我需要重启这些资源,去亲自走动。
我不会才发现,这十几年来,皇城脚下,甚至咱们整个朝廷上下,竟悄无声息的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贺侯爷双目赤红,言语激动。
贺知璋亦听得遍体生寒。
贺侯爷没有等贺知璋询问,他便继续解惑,也像是在回应他这么多年以来,苦苦找寻的答案,
“某一天早上我突然清醒过来,我惊觉能够无声无息办成这件事的,只有天家。”
“而天家为何能掌握这些信息?
我断定,这定是你祖父临终之前,去皇宫那次,他定然是将那烫手的孤本亲自交给了先帝。
而咱们侯府这么多年苦苦守着的不过是抄本而已!可怜孟四郎那个小儿还一心想要从二丫头手里,套出孤本来。”
贺知璋今晚上听到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让他震惊,这会儿再听到这样的猜测,反而显得平静了许多。
贺侯爷大概是说了太多话的缘故,嗓音略微有些嘶哑。
他看着贺知璋,继续说道:“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得通,为何孤本里记录在册的那些世家大族,要不是湮灭在时代的潮流中,要不就早已经频繁易主。
那是朝中重臣更是不用说,明升暗降,出错被贬等等手段,层出不穷。
而那看不清形势的,京城里早就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了。”
贺知璋良久才发出一句感叹,“祖父有先见之明。”
贺侯爷哂笑,“是啊,可惜这样大的事,他竟不曾亲口告知于我。倘若我当年经不住诱惑,踏错一步,那咱们侯府早就尸骨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