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怀霁还想同花思蓉说两句话,可外头的宫女已经进来请花思蓉出宫了。
想着家中还有两个人担着心,花思蓉不得不出言安慰,“宫里头住着太医,用药也便(bian)宜,夫君一心养好身体便是。
夫君只管记着,一大家子的人,都在等你回来呢。母亲和妹妹那里,夫君也切莫担忧,有我呢。”
蒋怀霁轻轻点头,看着花思蓉挺着大肚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听见殿门关上的声音,他才慢慢的把眼睛阖上。
今日之事,到底还是叫陛下对他起了疑心。
二皇子对他动了杀心,他早便得了消息。
而真正要去找人对他动手的那个执行者,也只可能是蒋老爷。
他经营多年,蒋老爷要出动什么样的人手,埋伏在什么地点,他心里门儿清。
除此之外,他这些日子在陛下身边当值,还摸清楚一件事。
那便是陛下对沐清侯府一直存有心结。
具体缘由恐要追溯到当年的夺嫡之争上头去。
而今日,又恰逢沐清侯府老夫人寿宴,他蒋怀霁作为陛下的近卫,只需略施小计,便能叫陛下有了微服出宫的打算。
他的目的地即便不是沐清侯府,但出于心底最隐秘的心思,陛下的行程一定会有意无意的靠近沐清侯府那个方向。
只为一睹今日寿宴的盛况。
更何况,陛下早早便收到消息,二皇子和四皇子皆要秘密前往沐清侯府贺寿。
不论他们是真心贺寿也好,还是借机掩饰什么也好,陛下的心中必然会生疑。
蒋怀霁的一番算计确实成功了。
原本二皇子和蒋老爷精心为他准备的埋伏,便顺理成章的落在了陛下的身上。
这件事的性质自然也变成了行刺当今天子。
蒋怀霁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想必此时此刻,他那位好兄弟和好叔父,恐怕正惶惶不可终日吧。
他忍着伤口处的疼痛,仔细复盘了今日这场刺杀,力求撇清干系。
便是被陛下有所疑心,也绝没有证据能够指到他的头上来。
而那名刺客死在诏狱,同样在他的意料之中。
二皇子和蒋老爷虽然是罪魁祸首,但在明面上,他与他们天然是一个联盟的。
他总不能还没恢复身份,便先将蒋氏一族搞得抄家灭族吧。
这不是他的初衷,他只想要回属于自己的身份!并不想毁掉养了他一场的蒋氏。
故而,在交手的时候,他便在这名刺客身上留了暗招。
当然,这个刺客便是命大活了下来,他即便招供了,蒋怀霁也不怕。
上位者向来多疑,刺客便是说的真话,在上位者眼里,他也能解出十层八层的意思来。
何况,他就不信,几位成年的皇子,能够忍得住不借题发挥?
万一搞下去一个竞争对手,那在夺嫡之路上,便能少了一个敌人,胜算又能大上不少。
不过是私底下搞点儿小动作,便能收获良多,何乐而不为呢。
蒋怀霁怀揣着看戏的心情,渐渐进入了梦乡。
这不是他头一次睡在皇宫大院,但这却是他第一次有这般清晰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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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思蓉在小太监的引路下,一路步行,往宫门处走。
她全程提着心思,唯恐哪里冒出来个瞧他们两夫妻不顺眼的大贵人小贵人的,阻了她的路,再随意安排个小罪名,那可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万幸,一路无事,安稳的出了宫,见到了候在宫门的小胖春燕。
花思蓉谢过小太监,又从袖袋里摸了两个荷包塞过去,这才在春燕的搀扶下,上了自家马车。
“姑娘,姑爷可还好?”春燕在宫门处等得也心焦,可看着那巍峨的宫墙,却半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花思蓉摸了摸春燕的大脑门,“挺好的,过一两日便能回家了,别怕。”
春燕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脸上又才有了笑模样。
秋风夹杂着 一丝热气,轻轻掀起了车帘子。
花思蓉透过那一丝缝隙,瞧见外头宽阔的大街上,空寂得很。
原本今日沐清侯府大宴宾客,这个点儿,正是散客的好时候,本该喧嚣如白昼的大街,却因为陛下遇刺一事,安静得有些骇人。
花思蓉收回目光,对着春燕道,“今日在席间,侯府二姑娘说她带去辛家的那个丫头,被发卖了。
回去之后,你找机会跟王妈妈说上一声,叫她去打探看看,那个叫香橙的丫头,被卖去了哪里?”
春燕虽不明白姑娘打听这个作甚,但还是乖巧的点头应下,“人找到了,可是要咱们花钱把人买回来?”
花思蓉思索片刻,道:“先不慌,先把她的下落打探出来,只要她性命无忧,咱们便先暂且不动。”
香橙这步棋,虽不知用不用得着,但先一步捏在手里,总是更稳妥些。
一路无话,蒋家小院便近在眼前。
花思蓉甫一进门,便看见两张心如死灰的脸。
她赶忙上前宽慰,“母亲、妹妹且安心,夫君没有性命之忧,过两日,能下床了,便能回来养伤了。”
蒋母的一颗心,这才落到了实处。
一直紧绷担心儿子生死的那根弦,一放松,她便再也站不稳当,直接软在了椅子上。
花思蓉唯恐她急了病出来,忙喊了春燕去外头请大夫。
这时言嬷嬷端着一碗汤药从灶屋里走出来,“今儿天晚了,明个要是老夫人身上还不爽利,再去请也使得。”
蒋宜莲也在一旁帮腔,“嫂子你今日奔波了一场,也快些坐下歇会儿。
言嬷嬷得了哥哥受伤的消息,便请了大夫来咱们家里坐镇的。大夫开了药,才离开不久,你不用担心母亲的身体。”
“你刚刚带回了哥哥没事的消息,比请多少个大夫都管用。”说话间,她便接过言嬷嬷手中的药碗,伺候蒋母喝药。
“阿娘这是心病,我劝她去床上躺着,可她不放心哥哥,非得在院子里等着嫂嫂的消息。”
“幸得嫂嫂回来了,不然阿娘怕是要一直等着了。”
花思蓉眼眶微红,示意言嬷嬷来喂药。
她则怜惜的拉着蒋宜兰的小手,“莲儿今日也担惊受怕了吧。”
蒋宜莲在花思蓉回来之前,都是故作镇定,这会儿有了嫂嫂这个主心骨,小嘴儿一撇,便哇哇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