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聿晟眸光沉静,并没有感受到恐惧,反而觉得他与这背后动手之人越来越近了,他不能停,也不可能放弃。
不同于前世,如今红梅阁几次三番欲要置他于死地,这说明他所调查之事已经触及到了可能的真相。
那些人急了,怕被他发现他父母究竟因何而死。
怕被他知道,那些人究竟在密谋什么。
段聿晟眸色深如寒潭,他势必要为父母报仇,哪怕死也在所不惜,这般想着,他看着陆辛戾,说道。
“你没有内力傍身,早些时日回宫吧,你也知道现在要面对的是什么,若真打起来了,实难兼顾到你。”
陆辛戾自然不可能轻易离开,他看着段聿晟,语气倔强道。
“反正我烂命一条,我不怕死,你最好别干涉我的事,你管不了我!”
陆辛戾放了话,也不想再听人劝他离开,他站起身,直接推门而离开。
守在门外贺阎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陆辛戾出来了,但用作遮掩的幂篱没戴。
贺阎心生疑惑,正想上去跟人询问一番,却注意到陆辛戾的脸色不太好看。
贺阎赶忙走过去,想询问一下缘由。
陆辛戾脸色难看极了,看到贺阎一瞬间,眼圈骤然发红,猛地快步跑过去,冲到人怀里。
贺阎慌张的将人扶住,对于陆辛戾扒拉住他脖子的动作,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制止。
陆辛戾明知道段聿晟再往前走就是死路,可他没有办法拦住段聿晟。
段聿晟一心只想报仇,其他的全然不顾。
可陆辛戾不想身边任何一个人出事,光是想想,他就慌乱的不行。
贺阎感受到了陆辛戾身上莫大的悲伤,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刚才在外面,他和陆辛戾得知了红梅阁覆灭之事,当时陆辛戾脸上的神情就不太对,虽说是死了很多人,但那些人满手血腥,死不足惜。
陆辛戾不至于为这些人而感到难过吧?
可转念一想,贺阎又觉得合理,陆辛戾是大夫,最见不得生灵逝去了。
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陆辛戾肯定是难过了。
贺阎觉得自己弄懂了让陆辛戾感到伤心之事,思索一番,笨拙的抬手,力道轻柔的拍拍陆辛戾单薄的背脊,低声安慰道。
“没事的,不怪你。”
陆辛戾情绪失控了片刻,因着贺阎如此这般的安慰,他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见怀里人突然间笑了起来,昳丽好看的面庞一瞬间绽放开来,妖异的红眸弯起,煞是好看。
此番情景,贺阎不知所觉的红了耳朵,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一步,跟人拉开了距离,磕磕巴巴的说道。
“你没事就好。”
贺阎心觉真是奇怪,陆辛戾生的好看,他一直都知道,怎么突然他看陆辛戾也会脸红了?
房间里,段聿晟坐在榻上闭上了眼睛,循着前世的记忆梳理脑海中的关于凶手的线索,试图寻找到过往遗漏之处。
他记起了许多事,在他一心想要复仇的路上,有一人的身影不可忽视。
那人陪在他身边长达五年的时间,直到在他眼前死去。
思及此,段聿晟睁开了眼,瞳眸发深,剑眉微蹙,浓黑的眼睫低垂着。
不可怀疑,楚厌殊是个忠诚的下属,从未背叛,直至身死。
可楚厌殊的死,是因为他冤枉了楚厌殊,误以为他背叛了自己。
在对方拼命解释从未叛主之时,段聿晟选择直接放弃身份存疑之人。
那时候,段聿晟记得,楚厌殊是哭了的。
段聿晟拧了拧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这些。
楚厌殊跪在地上,泪水覆满面颊的那一幕,在脑海里突然间清晰了起来。
他的心口处更是感到一片空无,那股熟悉的窒闷感翻涌了上来。
段聿晟紧蹙着眉站起身,推门而出。
贺阎守在门外,见主上出来,连忙走近,低下脑袋问道。
“主上,您有什么需要?”
段聿晟看了看四周,没找到楚厌殊的身影,出声问道。
“影三呢?”
贺阎回道。
“回主上,影三出去了,还未回来。”
“去了何处?”
贺阎转了转脑袋,使劲想了想,突然想起来楚厌殊离开时说要去集市上看看。
他回道,“影三应该还在街上,主上您要寻他吗?”
段聿晟正要点头,却想起来今天让楚厌殊与贺阎休息了,这般半道上叫人回来,倒显得他不近人情了。
“无事,你也去歇着吧,不过别离开太远,陆辛戾身边需要人跟着。”
贺阎应了一声。
段聿晟转身下楼,趁着天色尚早,也准备出去走走。
街市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段聿晟刚出了客栈,没走几步路就深觉不适。
因为总有过路的行人无意间撞到他的肩膀。
段聿晟走到一处茶馆时,彻底没有继续逛下去的欲望了。
他上了二楼,要了一壶好茶,找了个窗外的位置坐了下来。
此处足以将整条街道的景象收尽眼中。
段聿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品着,不经意间偏头在小巷子旁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正坐在糕点铺子外面的台阶上,面前摆放着几只小小的木雕,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也不吆喝人来买。
段聿晟认出那些木雕的手艺,他尘封已久的记忆因此被打开了一处缺口。
四年前,他把楚厌殊带回成影宫没多久,这人闲着没事自己琢磨学会了刻木雕的手艺。
那时候,楚厌殊刻了许多木雕送给他。
应是为了讨好他吧?
段聿晟如是想,眼见着楚厌殊刻木雕的手艺越来越好。
再到后来……段聿晟皱了眉,后面的事,他想不起来了。
他仅还记得,他只想手刃杀害爹娘的凶手。
段聿晟垂了眼睫,放下手中的茶杯,侧首往外看。
楚厌殊坐在巷子边,他摆放成一排的木雕,被前面的茶摊挡住了一些,来往的行人虽然很多,却无一人驻足去看他的木雕。
楚厌殊在这里坐了有一会儿了。
他不太懂得怎么卖东西,他见旁边几个摊贩就这么摆放着,就会有人来买,可奇怪的是却没有人来买他的。
楚厌殊不禁在想,难道是他雕的太丑?
根本不会有人喜欢,自然不会有人买吗?
楚厌殊垂着脑袋,坐在茶馆二楼的段聿晟看不到楚厌殊脸上的表情。
但他光是猜就知道这人此时肯定是满脸苦恼。
看着对方这般呆笨的行为,段聿晟禁不住的勾了唇角,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
段聿晟在心里思索着。
楚厌殊能不能将那些木雕卖出去?
不过很快,段聿晟就得到了答案。
楚厌殊观察的仔细,也学的很快,他见有人吆喝叫卖,他便努力克服羞怯,慢慢的喊出声。
“卖木雕,十文钱一个,有人需要吗?”
叫卖的声音轻微的发着抖,昭示着卖货人不平的心绪。
段聿晟耳聪目明,自然将楚厌殊发抖的声线听的清清楚楚。
霎时间心口处泛起一阵痒意,奇异的感觉席卷而来。
段聿晟盯着楚厌殊看的神情更加认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