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格外安静。
菇王大雨已经在冰箱里睡下了,范大爷和谢小星也各自在大床、沙发上安寝,谢小星却怎么也睡不着。
沙发狭小,翻动声音极大,她坚持的挺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吱嘎翻动一次。
不一会儿,黑暗里就传来了范大爷很是清明的嗓音,“你睡不着?”
你不也是么?
谢小星朝床上望了一眼,窗帘被范大爷合上了,并没有光。其他家用电器也睡了,屋里只有电冰箱匀长的呼噜声,嗡嗡作响。
黑暗之中,范大爷也朝她这边看来,目光炯炯。他说,“其实,你可以不用帮忙,这与你无关。”
这句话说出来挺伤人的,好在谢小星心大神经粗,支起身子,“怎么就与我无关了?你瞅你那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来来来,你打算怎么找小雨,说来听听?”
那头沉默了,仿佛范大爷正在审视自己的智障等级。
谢小星重新躺回沙发里,嘚瑟的抖着脚,“你人生地不熟的,既然都开口了,又是我保镖,我肯定会对你负责的。”
她仰面看着黑黢黢的屋顶,“这次找不到,恢复不了,也没什么,都养这么久,也不差再多养你一阵儿。你要想找,我有的是力气与手段。”
她听到范大爷在黑暗里轻笑了一声,心脏也跟着那笑声起伏了一下。
这个人白天笑的时候,要么满肚坏水、要么贱不喽嗖,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肯卸下伪装,发出这样的声响。
谢小星很想看看他此时的表情,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双臂支着沙发背,忍不住叫他,“大佬大佬!”
黑夜中,范大爷的轮廓也慢慢由躺着转化为半坐,“……你天天这么叫我,不嫌牙碜?”
他们俩人却都没开启“洞明眼”,黑暗很让人安心的静静包裹着。
听范大爷这意思,是想让自己叫他名儿呗?
但问题是……大佬我给你取名叫“饭桶”,我之所以这么体贴的不喊你名字,你心里就一点逼数没有吗?
谢小星却噗嗤笑了,“那既然你提了,我以后就喊你‘统子哥’好了。我也不是不想叫你,只不过——”
她想了想,很认真的对他说,“你本身拥有自己的姓名。我害怕我取的名字,会成为你找回一切的阻碍。”
毕竟,名字是这个世界上,最短的“咒”。
她听到范大爷又在黑暗里短促的笑了一声,“你是怕我揍你吧?”
……也,不能这么说!
谢小星臊的满脸通红,正在那吭吭咔咔的不知道如何回答,范大爷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闹了,咱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你已经有主意了是吗?”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有点不显自然,又有点轻的喊她。
“小星。”
心大智障情感0经验的谢小星,“那你算问着了——明儿咱俩去趟早市,找菌子摊的王叔!我跟你说他就是地府最大的菌菇批发零售商,他肯定知道大雨怎么来的,说不定还能打听到小雨的消息!”
她正连珠炮似的输出,激动到满脸红光,范大爷却默默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冷冰冰的,“吵死了,睡觉。”
??大爷,你怎么翻脸比特么翻书还快呢??
第二天一大早,谢小星就起床做饭,喊范大爷和菇王大雨起来了。
一家子收拾利落,谢小星兜着菇王,带着还有点起床气的范大爷,浩浩荡荡就往早市出发了。
昨日周六,恰逢大集,集上人多,今早集市散摊退去,人明显少了不少。王叔有个固定摊位,前面是摊,后面就是一连三间大瓦房,连仓库带他的起居室。
远远地,就瞧见王叔坐在摊后抽旱烟,一边抽一边仔细的捡点各类菇子,剔除杂质和弱体。
谢小星连忙上去打招呼,对方瞧她来了,倒是高兴,一手擎着烟袋锅,朝一旁喷了口烟,“女娃子又来了?今天想吃点啥?今天香菇不错,个头大,香味足。”
谢小星先在他摊上快速的扫了一圈,的确再没发现“见手青”,这才拉着范大爷往旁边捎了稍,怕堵着摊子耽误他生意,“王叔,我们来找你打听点事儿,你方便不?”
她说着,就从包里小心翼翼的抱出菇王来,“是关于这个菇王的。”
王叔的脸色明显不对劲。他闷不吭声的连吸了两口旱烟,这才往里屋斜了斜眼,“今天没什么人,屋里聊吧。”
屋里四周的架子上,都满满登登的摆满了各类菌菇。
房间里有点阴冷,还有点潮,正中放了个巨大的茶桌。王叔熟练的烧水、烫壶、洗茶、倒茶,给他俩人各筛了一杯,用茶镊子递到他们跟前,这才道,“要问啥子,我听听看。”
谢小星与范大爷对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王叔,我就想问问,我来买的‘见手青’,是你去人间收的吗?”
王叔的眼底明显有警戒之色,怀疑他们碰瓷,“咋的?是蘑菇不好?不能够!各个都是我精挑细选的!”
谢小星连忙摆手,“不是,蘑菇老香了,我把剩下的都炖成酱了,留着慢慢吃,就这么说吧,一口下去,鬼神也得跳墙!”
听她夸菇好,王叔的老脸上这才显出点得色,“女娃子会吃,也不算辜负。不过还是烫火锅最好——可惜不容易熟,会中毒。”
他放下了点戒备,又抽了一口烟,这才继续回答,“别的菌菇都是批来的,见手青不行——那些瘪犊子会在菇子里喷水压秤,收得时候看着水灵,回来几天就烂完了。我在人间南边几个村有点,每年夏天都会亲自去收。”
一听是他亲自上去收的,谢小星高兴的不行,“那王叔,菇王也是您亲自去收的吗?”
王叔好不容易缓和的神情又重新警觉起来,看着菇王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畏恐,他并不吭声,垂着眼吧嗒吧嗒直抽旱烟。
谢小星看他神色诡异,连忙解释,“王叔您别多想,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您收菇王的时候,有没有收到另一个跟它差不多大的菇?”
她想了一想,连比带划,“或许会小一号,但这俩菇应该是贴在一起长的!”
王叔凑头喝了口茶,思考了一下,很肯定的,“没有。”
“这菇王太大,已属罕见,若有第二个,我肯定印象深刻。”
谢小星有些灰心,往椅子后一靠。范大爷啜了口茶,不动声色的问,“这蘑菇从哪里收来的,方便透个底么?”
王叔看看范统,又看看谢小星,“收蘑菇可不是什么挣钱的好路子,这见手青又有毒、又娇嫩,烂得还快,十有八九都得砸自己手里,在地府除了几个老饕,根本卖不出去——年纪轻轻的,不要老想着捞偏门!”
知道他是误会了,谢小星直摆手,“我在您这买了多少年菜了,我是那种人嘛——实话跟您说,我们问您这些是有点典故,虽然不好告诉您,但我保证,绝不会侵害您的利益,也不会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
王叔将抽尽的烟袋锅灰磕了磕,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给你们写个地址,我收蘑菇那地很偏,不好找。收菇王那户——”
他用烟袋锅子指了指菇王,“家里采菇的是个小姑娘,不过,小姑娘已经过世了。”
“你们不怕白跑一趟,就去看看。”
谢小星接过地址,便谢过了王叔,抱着菇王,带上大金猪和范大爷,收拾出发,踏上了前往人间彩云之南的旅途。
可没想到,这个拥有着如此梦幻诗意名字的地方,却给一行人先带来了一记迎头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