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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8年6月21日,林忆的葬礼。

那是向日葵开花的季节。

林忆生前最爱的花就是向日葵。

向日葵,向阳花,她希望自己向阳而生,哪怕于她而言……是奢望。

正因为她于至暗时刻见过那一抹暖阳,才会在离开时愈发痛苦和纠结。

她说她还记得那些人对她的指指点点……

【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大小姐又怎样,谁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恶心的事才被抛弃的。】

【就是就是,你看她,哪家千金会像她这样啊,一点没有千金该有的样子。要是我,我也不会要她。】

【最讨厌这种有钱人了,有钱怎么了?有钱了不起啊?还不是被她爸抛弃了。哈哈哈哈哈,没准她妈也嫌她是个累赘呢。】

……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像一把把尖刀,深深地插进林忆幼小的心灵里。她好想反驳,好想大喊出来“不是这样的”,可是仿佛有一双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说不出口。

她也曾经想问母亲,想问哥哥,是不是她真的很差劲,做错了事,才会被亲生父亲抛弃。可是她,不敢。

沉默的女孩终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可就连她的死亡,也在善待着这个世界。她说她不想走的那么激烈,不想在走的时候,以一个可怕的面目离开。

……

林静茹穿着红色的旗袍,画着精致的妆容。

林忆唯一的朋友杨家宁也来了,穿着一身鹅黄色短裙,显得阳光又活泼。

她的哥哥封铭身着白色的西装,而干妈也就是封铭的母亲越语薇,则是一身淡蓝色长裙,一头青丝绾成了倾髻,插了一根蝴蝶银簪,那是林忆亲手做的,也是林忆最喜欢看的越语薇的发髻。

明明是葬礼,四个人的穿着打扮却那么的张扬和热烈。除了那张黑白相片,周围的一切布置得浪漫又唯美,仿佛那不是葬礼,而是婚礼。

每个人手捧着一束向日葵,林忆的相框里的照片是黑白的,周围却是色彩鲜艳的鲜花。

这个布置是封铭提出来的。

封铭虽然总是大大咧咧的,但是和林忆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他知道她心里有一些痛无法言说,所以他每次打电话给她总是挑一些开心的话题,哪怕听不到林忆的回应,也一个人说的非常起兴。

在林忆抑郁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她曾经给他发过消息说自己负面情绪很严重,那时封铭的回应是:没事,你哥我心态好,跟着我,让你哥我带着你心态变好。

林忆的日记和画册,每一个字,每一幅画,他都认认真真看过了。

正是因为读懂了,所以他才提出一个不同风格的葬礼方式。他说,林忆那么渴望的美好,我们要给她,要在她离开的时候,用她最希望见到的美送她一程。

于是,就有了这浪漫的葬礼,也有了四人的打扮。

林静茹走上前,即使已经泪流满面,声音已经发抖,也依旧努力面带微笑地说道:“小忆啊,你小时候最喜欢看妈妈穿红色的裙子,你说那是最热烈的颜色,最鲜活的颜色,现在妈妈穿上红色的裙子,送你最后一程。妈妈不后悔有了你,因为有了你,妈妈的人生才有了幸福。”

当时检查林忆遗体的时候,她左边的胳膊上布满了刀疤,那是她一次次在崩溃的日子里伤害自己所留下的。

就连她的日记里,也多次提到“只有痛感能麻痹内心的悲伤,看着鲜血流出来的时候,才感觉自己像是活着的”。

紧接着是越语薇,忍不住红了眼眶。“忆忆啊,这么多年,我们之间早就像亲母女一样了,娘亲希望,如果有以后,我的小闺女能够向阳而生。”

封铭走上前,两人同龄,他比她大一个月,大学刚毕业的年纪还藏不住多少心事,扑到林忆的墓前嚎啕大哭。“妹妹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还没陪我过我23岁的生日,你还没吃到我亲手做的的生日蛋糕。我答应过你我挣到第一笔钱就带你去旅游的,你怎么能让我做那个出尔反尔的人啊呜呜呜。”

听着这哭声,旁边的杨家宁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都是我不好呜呜呜,我要是能早点认识你你就能和我一样开朗了,这是你自己说的,你下辈子一定要慢点长大,阿忆,求你了,你慢点长大,等我先找到你,好不好?”

抹了抹眼泪,杨家宁露出一个微笑,伸出手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勾起小指,轻声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我们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一滴一滴,晶莹剔透,沾湿了向日葵花的花瓣,像是林忆攒下的所有眼泪,轻轻诉说着她的悲伤,也诉说着她的感恩。

像是在回应杨家宁的话一般,风吹斜了泪滴,贴在她的脸上,为这炎热的夏季添了一抹清凉。

林忆多好啊,连老天看不下去了,用这份清凉感谢那惦记着林忆的四个人,让他们不至在这酷暑中难耐。

这场葬礼悄无声息,林忆在遗书上说,她怕生人,怕社交,不希望有那么多人来打搅她的睡眠。

这场葬礼持续了整整一天。四个人轮番对着墓碑上的黑白相片倾诉着,仿佛要说尽这一辈子的话。

那阵风,一直吹着,吹着,许是花朵太过艳丽,竟吸引了一只巨大的白蝴蝶。那蝴蝶轻轻扇动着翅膀,在每个人的面前飞舞环绕,最后落在了那张黑白相片上。

“妹妹!是你回来了吗妹妹?”封铭哽咽的声音中多了一抹惊喜。

白蝴蝶比寻常蝴蝶大得多,它的翅膀仿佛是两片轻盈的云朵,展开时,宽度几乎能与一个孩童的手掌相媲美。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柔和而细腻的光泽。

它的身体修长而优雅,覆盖着一层细腻的白色绒毛,就像是自然界中最精致的工艺品。当它轻轻拍动翅膀时,空气中似乎都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清新气息。它的触角有一抹红色,像是林忆曾经流过的的血,也像是她的新生。

它的每一次飞翔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仿佛在向世界展示着一种超脱世俗的美。那双翅膀上,偶尔点缀着几滴晶莹剔透的露珠,更增添了几分灵动与仙气。

当它停歇在某一朵花上时,那朵花仿佛瞬间被赋予了生命,与这只白蝴蝶共同演绎着一场关于美丽与和谐的静谧剧目。

四人惊喜万分,封铭甚至想把蝴蝶带回家好好养起来。

可在他伸出手的时候,蝴蝶飞了起来,停留在他的指尖,翅膀扑闪在他手上,带来痒痒的感觉。

随后,白蝴蝶飞了起来,绕着上空飞了三圈,向远处飞去。

像是在告诉他们,林忆的灵魂啊,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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