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茵悠悠转醒，窗外夜幕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屋内，一盏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在四壁上投下斑驳的影，隐约勾勒出床边趴着一个身着锦衣、清瘦的束发少年。
她的手，正被紧紧攥在那温热的掌心里。
见此人并非肖谨行，殷茵惊得心头一颤，下意识猛地抽回手，整个人瞬间坐起，慌不迭地朝后缩去。
宋檀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抬起头，见殷茵脸色煞白，赶忙轻声安抚：“公主，是我啊。”
看清少年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殷茵眸光微颤，暗自松了口气，轻声唤道：“阿檀……”
思绪如潮水般涌来，今日发生的种种，她虽记忆有些模糊，却也大致知晓，
特别是行为不受控制的那些片段，像烙铁般深深印在脑海。
尤其是被肖谨行紧紧抱在怀中，于浴桶内那缠绵悱恻的一吻……当时情难自禁，此刻回想起来，依旧勾心动魄，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殷茵忙不迭地将那香艳画面从脑海中驱赶出去，这才发现身上的衣物已被宋檀换过。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口问道：“阿檀，你何时回来的？一切可还顺利？”
“公主安心，楠楠已经服下药了。”
宋檀怕她担心，回应有些避重就轻。
来的路上，她从陆昭口中听闻了殷茵这段时间的遭遇，心疼不已，柔声道：“我方才去厨房熬了安神汤，一会端来给公主睡前喝些，以免夜里受噩梦惊扰。”
殷茵轻轻点头，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阿檀，肖将军……他在何处？”
“与陆昭一同离开了。府上管事的说，让我们安心在此住下，外面的一切都交给肖将军即可。”
殷茵又点了点头，药效的侵袭让她身体虚弱不堪，她手肘撑着一侧肩膀，缓缓躺回榻上。
“公主，你的婢女呢？”
宋檀突然发问，她腿脚行动不便，府上的婢女肖谨行信不住，今日都遣出了府中，只剩下一个可靠的管事的。
提及知意，殷茵微微一愣。这才想起知意被她安排去寻找凌霄的下落，若一无所获，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拿着福绥宫的令牌入宫了。
也不知姜太后那边得知此事，会作何感想。
但事已至此，殷茵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向来无主动害人之心，可麻烦却总是找上门，这并非她所期望的局面。
“知意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殷茵轻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
宋檀看着殷茵憔悴的模样，温声道：“公主，你也别想太多，先好好休息。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殷茵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
肖谨行踏入福绥宫时，天色已晚。
今日殷茵是与耿嬷嬷同在时被掳走，此事瞒不住姜太后，他如今又不想把殷茵送入宫内，给太子可乘之机，所以，有些关键之事，必须得同姜太后坦诚相告。
肖谨行进入宫殿后，环顾四周，轻声吩咐，屏退了屋内所有侍女，仅留下耿嬷嬷伺候在姜太后身畔。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将事情有所保留地向姜太后娓娓道来，坦然承认为了救身中情药的殷茵，已然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肖冶律简直是疯了！竟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丧心病狂之事！”
姜太后听闻，气得浑身发颤，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在宫门前公然打伤耿嬷嬷劫人，以肖冶律的张狂，做出这种事毫不意外，
姜太后怒目圆睁，厉声道：“他人如今在哪里？”
肖谨行心中早有盘算，为了避免无端的嫌疑，他选择隐瞒肖冶律的死因。那具尸首，他还需精心谋划，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做处理。
“皇祖母，您且息怒。”
肖谨行微微凝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与无奈，“五殿下向来性子狂妄不羁，又因皇后娘娘被罚之事，心中对公主嫉恨已久。”
“今日他吃了不少酒，本就头脑不清，又被苏玉楼在一旁煽风点火、蛊惑教唆，才会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大错。”
他稍作停顿，观察着姜太后的神色，继续说道：“被孙儿发现后，他惊慌失措，竟带着侍卫仓皇潜逃。孙儿已经火速派人四处追寻了。”
姜太后气得攥紧拳头，狠狠地锤了几下膝盖，怒不可遏地骂道：“这个逆子，早就被章凤仪毫无底线地宠坏了！哀家早就告诫过她，惯子如杀子，可她就是不听！如今可好，谁还能管得住他，教得好他！”
姜太后越想越是懊悔，又痛心疾首道：“早知今日会出这等丑事，当初哀家就该将五皇子与太子一同接到膝下悉心抚养，也不至于让他如今这般肆意妄为，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话音刚落，又想到苏玉楼的行径，此事事关重大，肖谨行也非那种自私栽赃之人，所以他毫不怀疑这件事。
枉她从前还觉得这孩子乖巧温顺，更是怒从心头起，重重地一拍桌面，“若这苏玉楼真的做出蛊惑五皇子这等恶毒之事，绝不能轻易饶恕她！一定要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肖谨行微微低头，沉默片刻后，缓缓起身，双膝跪地，郑重地说道：“皇祖母，如今孙儿已与瑶光公主有了肌肤之亲，这等情况下，东宫她是无论如何都去不得了。”
“恳请皇祖母做主，为我们赐婚，也好给公主一个名分，让她免受流言蜚语的伤害。”
姜太后听闻此言，眉头瞬间紧紧皱起，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肖谨行的眼睛。
她心中透亮，自己这个长孙，其实心底早就装着人家了。今日这事，就算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恐怕他也会借着这个机会，顺水推舟，促成此事。
短短几个时辰，局势竟发生了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姜太后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
她伸手扶着胀痛的额头，疲惫地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太子若是为此事发火，只管让他去找自己的兄弟与母亲算账去。至于你……近来行事还是要格外小心，莫要轻易触他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