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表下面,夹着一张公司推荐信,已经加盖了公章。
以及她的工作简历和相关证书扫描件,材料比她自己电脑里的都要齐全。
许溪看着每张材料上自己的名字,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又艰难。
她红唇轻启,大量空气涌入,才稍稍缓解了胸口的窒息感。
心底泛起一阵酸涩,像潮水般迅速漫过心头,咸涩的味道一路往上,浸得她鼻息酸胀,连眼眶都跟着微微发疼。
几个深呼吸之后,她强压下眼底的湿气,捏着材料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
自从她在安全服务监察室定岗之后,就从傅斯寒的办公室搬了出来。
但总裁办里面的工位还给她保留着,有时候她还会去那里加班。
许溪走得很快,高跟鞋踩着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沿途有同事和她打招呼,她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就迅速从那些人身旁掠过。
她一颗心似乎是长了野草,几个瞬息就疯狂蔓延,缠得她心脏像被束缚勒紧,难以呼吸。
走进总裁办专属电梯,按了顶层按钮,视线却一直凝视着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她从未觉得公司电梯的速度这么慢。
慢到令人心焦,令人心头烦闷颤抖。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刚向两面分开,许溪就侧身从里面快步走了出去,迎面正遇到了周岑。
“许经理,找傅总吗?”
“他在吗?”
许溪嘴上问着,脚步却不停,整个人像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往里走。
好像他们俩是一对磁铁,他是南极,她是北极,她正以一种不可控制的速度迅速被他吸过去。
周岑见她脸色不对劲,立刻跟了上去,却也没拦她。
“傅总正和几位高层在里面开会呢……”
许溪快步走到门前,想要不管不顾地直接闯进去,可理智却让她停住脚步。
然而,胸口那团灼热烤得她几乎要烧着了,再多等一秒都是煎熬。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偏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周岑,又转头看向面前这道深棕色木门,抬手敲了敲。
“咚咚咚。”
里面传来傅斯寒散漫清透的声音:“进。”
许溪推门而入,几道视线齐刷刷落在了她脸上。
傅斯寒长腿交叠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中,深蓝色西服扣子解开,里面是一件带有绸缎般光泽的黑色衬衫,领带丢在了沙发上,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看起来像一位清贵慵懒的公子,一身散漫风流。
公司的几位副总围坐在沙发两旁,像是正和他聊着什么,瞧见许溪进来,都停住了声音。
刘副总现在对许溪的态度已经完全改观,瞧见她就像瞧见自家优秀孩子似的,主动开口:
“小许啊,找傅总吗?”
许溪调整好呼吸,向几位高层点了点头:“是。打扰各位开会了。”
傅斯寒已然猜到了什么,唇角噙着笑,可眼底却漾着一丝酸苦,转头看向其他人。
“大家先去吃午饭吧,下午我们找个时间再聊。”
几位高层心照不宣,鱼贯而出,周岑看了一眼许溪,视线又扫过自家老板,随后垂下眼眸,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陷入了安静。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许溪进门前还翻涌的情绪,竟在这种沉静到令人难受的氛围中,慢慢平息下来,莫名其妙的燥热褪去,却化为满腔的难过和烦闷。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那叠材料放在黑色茶几上。
“为什么要给我填这个。”不是疑问的口气,只是陈述句。
傅斯寒放下腿,探身去拉她的手,却被许溪躲开。
她就站在他对面,隔着茶几与他对视,眼神固执,语气也带着一丝赌气的成分。
“你是想赶我走吗?”
“诶呦我的小祖宗……”傅斯寒站起身,真是被她气笑了,“你可真会往我心上戳刀子啊。”
他走上前将许溪拉入怀里,这次她没躲开,却也没有任何回应,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明显气还没消。
傅斯寒默默叹了口气,掌心扣在她脑后,五指伸入发丝间,轻轻揉着,声音难过得要命:“你知道我做这个决定时,心里有多疼吗?你还故意说这种话戳我……”
许溪抿唇,声线毫无波动:“那你为什么让我走?你送我的开工礼物,就是一张送我去m国的机票?”
她轻轻吸气,胸腔中一片冰凉酸涩,声音不自觉地多了几分自嘲:
“我的男朋友刚向我求婚,就打算把我推到一万多公里以外的另一个国家,一走就是两年。我来问个理由,他还说是我伤了他的心,这个桥段……怎么这样熟悉呢?”
傅斯寒愣了两秒,脸色蓦地苍白,他瞬间明白她误会了什么。
当年她被宋易安求婚之后,紧接着便被他调到岚城,还口口声声说她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不是和眼下状况大同小异吗?
傅斯寒张口结舌,拉着她的手不住道歉:“小溪,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了,你就当没看过这些材料好吗?对不起,你打我吧,但别误会我行吗?我绝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说着,他就牵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去。
许溪瞬间收起手指,与他的力道抗争,根本不想打他。
她知道眼下的状况和当初是不一样的,面前的男人和宋易安也截然不同。
可她在看到那些盖过章的材料时,心还是一瞬间慌了,难受到窒息。
她垂着脑袋,内心深处的那股酸涩在五脏六腑中肆意叫嚣,连带着让她的声音都沾染了一丝无力感。
“你很希望我去,是吗?”
“不希望!”傅斯寒几乎是想也没想地立刻回答:“我根本不想让你离开我!我甚至不希望你上班,只想把你养在家里,从早到晚,只能与我一个人朝夕相处,和我绑在一起!”
他说得坦坦荡荡,胸腔的震动透过单薄的衣料传到她身上,带动她那颗慌乱烦躁的心一起,一点点转化为相同的频率,慢慢平静下来。
许溪满腔的怨气和忐忑就这样散了许多。
傅斯寒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
许溪这才发觉,他急得眼睛都红了。
傅斯寒将她抵在桌沿上,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
“可我哪能这样自私啊,你又不是金丝雀,你甘心整天被关在鸟笼里,飞都飞不起来吗?”
见许溪不说话,他只好摩挲着她的脸又说:
“我以前让人了解过你这些年的经历。大学毕业后,你报考过研究生,可因为要入职广泰,你放弃了去读研。其实广泰内部想要晋升,也会考虑学历问题吧?这两年你在部门副职的位置上消磨时光,多半也是被升职条件卡着,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些。
小溪,你已经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份工作委屈了自己一次,我不想让你再继续妥协。你说你不在乎职位,可我不想让你一直委委屈屈地在这个岗位上浪费时间浪费才能;我当然也可以直接给你一个高职位,我根本不在乎谁在背后说什么,但你能受得了那些非议吗?
你自尊心那么强,宁肯靠自己一步步爬上去,也绝不会让我给你开绿灯走捷径。所以我才想让你给自己一次机会,凭自己的能力拿到想要的东西,证明你可以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好。
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没有和你提前商量,很抱歉。我只是站在一个管理者的角度,想给你一个推荐,就像我会推荐周岑,推荐公司任何一个有能力的年轻人走出去历练一样,但并不是作为你的爱人,你能明白吗?”
他这番话说得很诚恳,问题剖析得清晰透彻,望着她的目光也足够真诚,让她在这些诚挚的话语中,逐渐冷静下来。
将两人的关系抛开,以一个普通员工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他做的并没有任何错处。
相反的,这老板对员工真是关怀备至。
一个想要镀金的年轻人,老板直接给他开辟了一条晋升通道,只要他出国深造,提升学历,两年后便能得到足够高的位置。
试问哪个员工能责备老板多管闲事?
可对于自己而言,他的身份并不仅仅是自己的老板,更多的,是陪自己走完后半生的伴侣。
所以在突然听见这个消息时,她还是难过得要命,也委屈得要命。
她以为他是想将她推得远远的,根本不考虑她的心情,也根本不会想她、担心她……
可她猜错了。
那种难过委屈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要命。
许溪被迫与傅斯寒对视,脖子有些僵硬,便拨开他的手,移开了视线。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很轻,
“可是这一走就要两年,m国和这里有12小时的时差……傅斯寒,一旦我去了,我们以后可能就只会说早安和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