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桑没办法，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抿着嘴摇了摇头，视线躲闪。
“你不用替他们隐瞒，就算你什么都不说，等我有空了查查监控什么都会一目了然。
只不过既然当事人就在身边，直接问效率高一些。”
“没有，咳咳咳咳……”不知道是不是紧张，才说两个字就呛得咳了起来。
“那你怎么会提起凌梓？还醉成那样。”
江璟灏正襟危坐，如同发表严正声明一样，“我不想让你误会，好像我背着你们家做了什么小人的行径。
我们明确吩咐过的，在峻澜旗下无论是地产还是餐饮服务，任何跟我哥有过牵扯的项目都不允许他们提起旧事。
但你也知道，八卦这种事情堵不住，只能发现后及时处理。”
“真的没有……”凌桑伸手示意江璟灏不用急于解释。
顿了顿，慢慢抬起头，眼神涣散地盯着天花板，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幽幽道，“相反，不是你们做错了什么，是我错了。”
什么？
“当年我那么在意凌梓的身份，在意她的名声，生怕讣告发出后她会背上莫须有的骂名，不惜用两百万来换，不惜用我一家七年的辛苦来换……”
她这么说着，过去七年省吃俭用拮据的日子就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现。
“结果仅仅七年而已，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甚至也没有人关心江璟鸿生前怎样……”
江璟灏在听到哥哥名字的时候，双手本能握紧，意识却依旧平静：
“人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关于别人的一个故事而已，很快就会忘记……”
“可是没有按照你们预想的那样发讣告，所以你们当时，很辛苦吧？”
凌桑打断江璟灏的话，转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歉疚。
江璟灏误以为她又要哭，手都准备伸进衣兜里找纸巾了，才发现眼眶红红的她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她从来都是这么倔强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还是。
“事情已经发生了，虽然我当时挺希望你跟我站在一条战线。
但既然你也是危机公关里的一部分，那就把所有情况都当成危机处理就好，没什么辛苦不辛苦。”
凌桑虚弱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微笑，原来当时我们都误以为对方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可现在再解释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帮我跟你爸爸道个歉吧，等你过段时间不忙有空管兑三，我会离开，不会再费尽心机赖着不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璟灏只是想弄清楚为什么昨天她会表现的那么痛苦，并没想赶她走。
嗯？不是，难道你从一开始做的所有不就是要让她走的吗？孩子是你的呀江璟灏。
她现在说要走了，你顺着她的台阶下来不是挺正好么？怎么脱口说出这么一句？想解释什么？
看到她还在因为凌梓的死揪心难过，有些心软了？
担心她被坏人欺负，正义感爆棚了？
时隔七年她突然理解了当年江家的用意，没有气到指责，也没有沉冤得雪的委屈与畅快，就很平静，甚至还有些担心她。
是因为自己这些年经历多了，有了阅历，成熟了？
江璟灏暗自思忖。
“你是什么意思都好，我知道当年你们家并没有讨厌我妹妹，没有故意欺负我们家就行了。”
“但确实想利用她，终归是不好的。
后来我们私下也有检讨，还好没有那么写。”
江璟灏突然被凌桑的忏悔搞得很不自在，连带着疤痕的眉梢没来由“突突”直跳。
他伸手蛮横地抚了抚。
虽然家里没有不喜欢凌梓，可自己不喜欢她是事实，即使到现在也依然耿耿于怀，前两天在墓地还说了几句闲话。
“反正没有人记得……”凌桑语气略显麻木，但在江璟灏看来，更像是气话。
既然问清楚事情原委，不是会所工作人员的错，就是她自己拧巴，那就放心了。
“我去看看兑三，你休息吧。”
“我自己就是医生，我知道自己的情况。
我没在兑三面前喝醉过，他吓到了才会一惊一乍的，下次你不用特意跑回来。”
凌桑忍了忍，还是给即将走出房门的江璟灏提供了一条友情提示。
下次，还有下次？你还想病几天啊！江璟灏在心里吐槽，嘴上却平静地“嗯”了一声。
“我妈妈真的没事了？”看见江璟灏关门出来，兑三不放心地再次确认。
“你妈说她自己就是医生，知道自己的情况，让你不要一惊一乍的。”
江璟灏坐在兑三对面看他吃饭，为了缓解儿子的心理阴影，出口逗他：
“我被你一个电话召唤回来，耽误了好几个事儿，是不是代表咱俩关系不一般，我够不够挺你？”
“嗯。小江总，你真的是个好人。”他开始理解凌桑会喜欢上江璟灏这件事了。
嗯？江璟灏不满地脖子向后挺了挺：
“你电话里可不是这么称呼我的，你叫我爸爸了。”
“我……”兑三没法不承认自己刚刚打电话时喊了他爸爸，可是严格来讲当时的语境下那是一个名词，不是代词。
他知道今天江璟灏不会善罢甘休，也知道自己辩不赢，毕竟救凌桑的恩情摆在前面。
于是只好跳下餐桌逃跑，可哪里逃得掉？
江璟灏早就防着他这一手，一把抓住他抱进怀里。
“叫我一声爸能把你怎么着？就当是报答我这两天照顾你妈不行吗？”
兑三被这略带撒娇的低语搞得耳朵直痒痒，不由把头压在肩膀上躲闪，“咯咯”笑个不停。
“叫一声，叫一声……”江璟灏见状继续逗他。
被禁锢在怀里的人无处躲藏，只好告饶：“我要先告诉我妈妈，她同意我就叫。”
“她不可能拒绝的。”都说不再缠着孩子了，怎么会连个“爸”都不让叫？
说着，将怀里的兑三轻轻放在地上，随他去了。
兑三自有自己的小算盘，凌桑早就希望他叫江璟灏爸爸了，前前后后说过无数次。
但是这个改口是要建立在凌桑知晓的前提之下的，他不能让自己的妈妈成为三个人里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他的妈妈绝对不是整个复杂关系里的局外人。
“妈妈，你好点了吗？”兑三轻轻推开凌桑的房门，看到她正在梳头。
头发飘逸柔地顺着头顶倾泻下来，比之前看上去有精神多了。
“好多了！”凌桑示意他不要靠近自己，“妈妈刚刚测了体温，已经不怎么发烧了。对不起啊，这两天吓到你了……”
“没关系的妈妈。”兑三尽全力展现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怎么跟小江总说我快死了呢？不能这样吓唬大人，小江总的工作都耽误了。”
“你看上去真的很严重，我摸了摸你鼻子下面，没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