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一个星期天中午,艾书在区政府工作的堂哥艾树回家过周末,同时也来看望伯父,摆“龙门阵”,艾书在场。艾树讲到:“我们省搞复杂了,问题严重了。中纪委英书记是个女革命家,这人太厉害。来临川把地委书记都搞下去了。”“地委书记犯了什么?”艾书父亲问道。艾树说:“不大点事情引起的。书记家儿子在临川一小读书,和同学们比老爹的官大。同学们说老爹,有局长的,有科长的,有股长的,有校长的,有军官的。这书记家儿子说,你们家老爹都是我家老爹管的,他管几百万人,军队、公安都是他管的。你们家老爹只要我老爹表个态,‘砰’一声,脑壳就要落地。有一个同学着急了,他说,他家老爹官最大,是‘鳝鱼’,同学们都不知道‘鳝鱼’是个什么大官,被吓到了。书记家这小子,四处打访,才知道了这家老爹叫陈善余,什么职务没有,他打了这同学一顿。英书记来临川检查工作,有人反映书记家儿子横行霸道。英书记又了解到书记家岳母,成份是地主,死后葬在烈士陵园。英书记震怒了:一个地主婆怎么能葬在烈士陵园,必须移出!书记身边人说,是洋灰(水泥)砌的,挖不动。英书记说用炸药炸开。她硬是现场指挥,用几包炸药把墓炸开,把遗骨移出陵园重新悄声安葬。”“啧、啧,这英书记好大的魄力!”艾父称赞道。艾树继续说:“更大的事还有哩:英书记向中央反映说,筑州省的班子烂掉了,各级都混进有坏人。所以省委书记省长都靠边了。中央派西南局书记来兼省委书记,又从东部各省调来一批干部充实省、地、县班子。艾父:“这个动作够大的。”艾树:“还有更大的动作,要全面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以阶级斗争为纲,以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斗争为纲,清政治、清思想、清经济、清组织,要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对25岁以下的出身好,有文化的青年人要重点培养。看来,艾书弟正符合条件,是有希望的。”
“不过这次运动,地方党委政府无权,他们都是被清的对象。”堂哥继续说。“县设立工作团,区设立分团。总团比地委的架构还大,总团、分团以及驻公社工作队都设党委。所有权利都在四清工作团,县、区党委政府原有人员都要服从工作团的安排。中央从东部省份调来的干部不够用,还从军队抽军官来参加搞。”艾父:“码、码,阵势好大啊!”
哥哥一席话,鼓舞人心。艾书思来想去,没有捷径。只有做的工作冒尖,才有人注意。只要能像县校老师们一样领国家工资就行了。
秋季学年开学。照理,四年级应该转到公社小学去了。队委会研究:不转!只是一年级符合年龄人数只有2人,摆到明年去招。并且邻队烂沟队在县校读二、三年级的9个人要求转到大山脚小学来。报酬是一年增加老师90斤粮食。艾书心里想招收,但还是推辞:“烂沟队到龙河小学才二、三里路,且路好走,到大山脚有四五里路,且路不好走,爬岩过坎的,再说县校答应不答应?”
队长:“这个你不管它,是他们自己坚决要来。”“还有,”队长继续说:“我们队还有一个在龙河小学读四年级的,要升五年级了,他父亲腿有残疾,要求回到本队来读,做家务方便。要单独开一个级。”
艾书难了:“人数已上40了,年级越高要讲的东西越多,三个年级复式,已是够多了。他要来就来继续读年级。”
队长:“老师,一条牛是看,两条牛是看。你现在教三个年级,一个级教一次,当教3个学生。过去老章先生教七八个,头十个人,他是一个一个的教,就当如七八个、头十个级。”艾书啼笑皆非,怎么能这样比呢?站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心里想的怕得罪人,教不成。没有说出口,只好说:“过去的教法与现在完全是两回事。不过队里既然决定了,我服从。”艾书心里盘算,实在来了就摆在四年级。
队长笑了:“对了嘛。”
幸好这个学生不愿留级,没有来。
这15个平方的教室里挤了三个年级41个学生,设备就是四年级这边加了一块黑板,艾书进出都要沾到黑板灰。
四年级的要教些语文知识,无教学参考书,也要想办法教一些。先讲标点符号的用处。
艾书在黑板上板书:
肥猪大如山 耗子全死完
做酒每缸好 作醋尽变酸
“同学们,快过年了,好多人家都要贴对联。以前一家做甜酒、做醋的老板,又用下脚料养猪。生意红火,发起来了,就是看不起读书人。临近春节,也要学点文雅,请一个先生给他写下了这副对联。先生念给他听:肥猪大如山,耗子全死完,做酒每缸好,作醋尽变酸。老板虽然很高兴,但是没有给赏钱。先生教人们大年三十在门口大声念:“肥猪大如山耗子,全死完,做酒每缸好作醋,尽变酸。”同样是这些字,赞美变成了诅咒。老板赶忙叫人把对联撕了。艾书笑着说完,同学们也跟着笑了。
“还有一个例子,是文化人没用标点符号,自己整倒自己。”艾书边说边板书“无鸡鸭也好无肉鱼也行。”这是一个东家即现在的家长,请先生即现在的老师来家设馆教子弟,在生活上的约定。那先生在契约即现在的合同上写的。吃了几天,既无鸡鸭也无肉鱼。老师质问家长:“原来讲好的无鸡,鸭也好;无肉,鱼也行,鸭可顶鸡,鱼可代肉。东家说,“先生,是你自己写的契约,无鸡鸭也好,无肉鱼也行。”先生吃了哑巴亏,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