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做枕天为被的荒唐后,二人精疲力竭,仰面躺在凌乱一地的衣裳之上。
童子歌枕在宗庭岭那坚实有力的胳膊上,鼻息间萦绕的皆是他身上特有的气息,令童子歌忍不住微微闭了闭眼,沉浸在这片刻的缱绻余韵之中。
忽然,静谧的山林间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似有人在远处,声音带着几分战战兢兢:
“陛下 ——”
宗庭岭不满地啧了一声,极不情愿地起身,随手抓过一件长袍,三两下系好腰带,又匆忙拾起其余的衣裳,将童子歌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这才扬声道:
“过来。”
直到此时,童子歌才后知后觉地涌上一股羞怯之意,忙不迭地窝在那堆衣裳里,透过缝隙,瞧见了来人。
原来是专门负责传送最为要紧的红标急报之人,看这架势,想必是有万分紧急的大事发生。
宗庭岭站定,接过急报,目光匆匆扫过,眉头随即紧锁,片刻后,他转身走回,又从那堆衣物中翻找出自己的衣裳,利落地穿戴整齐,把自己那件狐皮的披风留给他盖着。
而后,他轻轻拍了拍缩成一团仿若团子般的童子歌,柔声道:
“你要是累了,就再歇一会儿,等会儿把衣裳穿好再过来,朕先去处理事务。”
童子歌窝在衣裳里,轻轻点了点头,目送宗庭岭快步离去的背影。
童子歌只觉浑身酸痛不已,那是方才一番亲昵留下的痕迹。
他又在草地上静静躺了一会儿,待缓过些劲儿来,才微微抬起头,环顾四周,见确实空无一人,这才慢慢坐起身。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不紧不慢地穿起衣裳。
地上还摊着宗庭岭那件披风,童子歌轻轻拾起,入手柔软而温暖。他下意识地将披风凑近鼻尖,轻嗅起来,龙涎香独特而馥郁的香气瞬间萦绕在鼻端,其间还混杂着宗庭岭身上那股熟悉的、令他安心的气息。
童子歌顿了顿,鬼使神差般又把头埋进那狐皮绒毛里,深深吸了几口气,仿佛只有这般,才能将那令他眷恋的味道牢牢锁住。
在这空旷的山林之中,这件披风就像是宗庭岭的化身,紧紧包裹着他,让他莫名地……
安心。
他就那样抱着披风坐了一会儿,直到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才回过神来。
童子歌缓缓起身,将披风仔细叠好,搭在臂弯,准备去寻宗庭岭,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宗庭岭大步流星地回到马车上,面色冷峻,他径直走到车厢内的矮几旁,迅速翻找出之前留存的几份军报,随后又紧紧盯着手中这份刚送来的急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森寒:
“大齐那个地界还真是人杰地灵啊,这周传策没死,那个太子也没死,一个个的,命都这般硬。”
一旁站着的信使早已吓得战战兢兢,听闻皇帝这般言语,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回道:
“不过听说…… 大齐皇帝那边依旧不给军队补给和援兵,大齐太子性命垂危好几次,他父皇就连医师都没调去一个。”
信使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生怕触怒了此刻心情不佳的皇帝。
宗庭岭眉头紧锁,抬手揉了揉眉心,眼中满是疑惑,喃喃自语道:“怪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大齐皇帝耗死他唯一一个有用的儿子,到底能有什么好处?”
大齐如今正值内忧外患之际,太子是大齐朝堂与军队的主心骨,他若是战死,倒也罢了,可如今和那个周将军一起被救回来了......
即便那大齐皇帝有病得很,也不该如此见死不救,于情于理都太奇怪了。
宗庭岭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当下,他赶忙叫来身边几个得力的心腹,面色严肃地下达指令。
让他们分别前往那几个平日里布置好的暗点传递消息,再去与静王取得联络,告知静王在下一个驿站会合。
安排妥当后,或许是情绪有些激动,宗庭岭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
侍从见状,面露担忧,赶忙关切道:“陛下您……”
宗庭岭不耐烦地摆摆手,强撑着说道:“没事,你们按照朕说的,速去速回,莫要耽搁了。”
待那些人领命退下后,宗庭岭这才缓缓捂住额头,试图平复一下身体的不适。
他暗自思忖,最近这是怎么了?是太过放纵自己了吗?
可转念一想,从前比这更加肆意放纵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
难道是这段时日过得太过欢愉自在,反而把从前落下的旧疾给勾了出来?
宗庭岭默默思索着,心想着等会儿得找个机会避开童子歌,悄悄让郭太医来给自己诊诊脉才行。
正想着,“童子歌” 这个名字突然跳入他的脑海,他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宗庭岭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涌起一丝不悦。
这家伙,野地里就这么好玩?
当下,他也顾不上其他,径直下了马车,打算亲自去找找看。
一边走,他还一边自言自语嘟囔着:
“难得出来这一回,就跟那放飞的鸟儿似的,自由自在没了管束,都不愿意回来了……”
说着说着,他突然觉得这话好像有点不太吉利,心里 “咯噔” 一下,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脚下的步子也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许多,朝着之前那棵大树所在的方向匆匆赶去。
待慢慢走近那棵大树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那个地方,只剩下自己那件狐皮披风,被叠得方方正正的放在地上,周围安静得有些异常,丝毫没有任何打斗或者挣扎过的痕迹。
就在这时,两个侍从神色慌张地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禀报——
守在东边的那个侍卫也不见了。
而那个御前侍卫,是童念却的发小。
宗庭岭呆立在原地。
童子歌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