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谢萦姝,正在城外的别苑碧水山庄等着一个人醒来。
碧水山庄普普通通的几座房屋,隐藏在青山之中,很不起眼。
她来这里一趟很不容易,谢府门前那些小商小贩、贩夫走卒,指不定是谁家的眼线。
特别是萧慕晟,在她坠崖后能这么快就找到她,说明他时刻都是放了一只眼睛在谢府边上的。
她转头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清瘦男子,朱景行微微地睁开眼睛:“这位小姐,你为何要派人救我?”
看见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她连忙制止他:“朱先生,你伤得很重,切莫乱动。”
朱景行瘦削的脸上满是疑惑:“你为什么要救我?又是何人要杀我?”
她不知道该怎样和他解释,毕竟,三年后,他才会遇到萧慕晟。
当初,萧慕晟遇到他后,兴奋地不得了,一直说他若为帝,朱景行便是良相。
彼时,朱景行被科举舞弊案牵连,从骄傲的举人成了阶下囚,他空有满腔抱负却无法翻身。
所以,萧慕晟对他来说,除了救命恩人,更是他实现抱负的唯一途径。
他归顺了萧慕晟,虽然对萧慕晟的手段颇有微词,但萧慕晟一再向他保证,这些手段只是争夺帝位的无奈之举。
大嫂来冷宫中探望她的时候讲过,朱景行在萧慕晟的血腥杀戮下救下了许多人,黎家就是得他庇护,她母亲才能远走他方。
谢萦姝想,虽然朱景行是萧慕晟的军师,但是他的心应该没有那样狠毒。
所以,这一世,她不选择杀他,而要留为己用。
她对朱景行道:“先生,我姓谢,乃丞相府的大小姐,我救你,是因为你有经世之才能安天下,有人要杀你,也是因了这个原因。”
他一惊,扯得胸口剧痛,捂住了胸口皱起眉头:“我—只是一个秀才呀!”
谢萦姝点头道:“但你不是普通的秀才。”
她看他痛苦的样子,害怕影响他恢复,便道:“先生,我只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他抬头看她:“谢小姐请讲。”
“天下的根本是什么?”谢萦姝想要确定自己能不能留他:“或者说,施政的目的是什么?”
他毫不迟疑地道:“天下根本在民,施政的目的在为民!”
她满意地笑了,站起来行个礼道:“多谢先生指教。你好好养伤吧!养好了伤,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这一世,她觉得不会让萧慕晟找到他。
谢萦姝回到家,青藤来报告了大少爷要接红柔进府的消息。
她先去找黎锦云,黎锦云在桌子前翻看着账册,淡淡地应了一句:“我知道的,我会安排好的。”
她怔住了,看来嫂子是真的对大哥心灰意冷了。
她又觉得不甘心,这一辈子,大嫂太好了,她舍不得让她难过。
她转身去找父亲。
谢远臻点头道:“暖儿莫管这些烦心事,你大哥的事情我心头有数。”
谢萦姝焦急地道:“黎大人已经和谢府不对付了,现在接红柔入府,他怕是又要做文章。”
谢远臻皱了皱眉头,又道:“我嘱咐过你大哥了,让他悄悄地接进来。”
“爹,你这是掩耳盗铃--”她坐到了椅子上,翘起了嘴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怎么会不传出去!”
“哼!他黎言要怎样我都奉陪--”谢远臻赌气般道:“他有本事,就再参我一本!”
谢萦姝苦笑了一下:“爹,通过这件事您还没有看清楚吗?无论我们家的权势怎样滔天,皇帝一声令下,还不是说倒霉就倒霉!”
谢远臻看着她,先是皱起了眉头,然后又舒眉笑道:“我的暖儿,真是聪慧。”
他叹息了一声道:“可惜,为父以前没有听你的话,现在,想要内敛都迟了。”
儿子出事的时候,他心中就后悔了。
那时节,他才突然从权势在手的错觉中清醒了过来,意识到了皇权的可怕,一个不慎,就是满门祸殃。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指一指面前堆了几寸高的呈文,面色苦涩无奈:“你看,这些呈文都是涉及太子殿下管辖内容的,皇帝让留着等我批阅--”
他微微叹口气:“皇帝认定了我是太子船上的人。太子殿下若不能登基为帝,我们谢家,才是真危险。”
就这么几天,就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动手。
谢萦姝何尝不知道,她道:“我们更不能让那女人入府,与人话端啊!”
“你大哥不会听的。”谢远臻揉了揉太阳穴,一副疲倦的模样:“也是我没有管教好他,让他如此地肆意妄为。”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起了暮色的窗户:“可我又不能放弃他,他不仅是谢府的未来,也是现在谢府的保障,只盼着他能好好思过,重新东山再起吧!”
谢府,靠他一个人支撑,委实力量太单薄了。
谢萦姝站起来,走到书桌前坐下,看着父亲道:“爹,既然人人都认定了谢府是太子的人,那咱们就做好太子的后盾,护他登临皇位。”
谢远臻信心不足:“这正是我担忧的地方,皇上总是觉得太子太过软弱--”
“您就教他,教他学会坚韧--”谢萦姝笑了:“反正您是皇上封的太子太师,总要不辱使命。”
谢远臻怔了一怔,伸手过来拍拍她的手背,半是欣慰半是遗憾地道:“若是你大哥有你这般懂事便好了!”
她低头笑笑,想起一事,又抬头道:“爹,我再劝您一句,一定要提防萧慕晟,他如今和黎大人走得很近,大哥的事情就是他撺掇的。”
谢远臻倒是“呵呵”一笑道:“这是你错怪他了。其实六皇子早就提过要收伏淮南文帮为太子所用,我见不惯黎老头那副清高酸腐的样子没有答应,黎老头要弹劾你哥的事情也是他来提的醒,不然,又怎能在短时间内联合那么多为你大哥上疏的同僚。”
她倒抽一口冷气,心头气愤又不得不佩服,这混蛋两面三刀的事情做得如此顺手。
她心头抑郁极了,自己真的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