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在宫门口相遇。
听了叶谨言的话，叶明善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
“立刻让人去找。”他说道，“将京中所有的地下水渠全都排查一遍！”
“需要有地下水渠的图纸才行。”叶谨言说。
“图纸……对，图纸！”
叶明善扭头便朝着宫中跑去。
殿内的一众人刚平复下心情，忽然看到叶明善又杀了个回马枪。
他的面色很差，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一时间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还是陈太傅仗着自己资历老，率先打破了沉默：“叶将军这是……”
“找到了！”
叶明善没有回答，他大步走进人群，一把将工部尚书揪了出来。
工部尚书吴明江年事已高，头发花白，骤然被抓了出来，几乎要被吓破了胆。
“都是谢辉良的主意啊！”他叫道，“叶将军，我是被谢辉良蛊惑而来的，我决没有质疑您的意思！”
但叶明善并不说话，揪着他的衣领，单手便将他提了出去。
殿门重新关上，殿内的人听着吴明江渐渐远去的惨叫声，全都噤若寒蝉。
……
“图……图纸？”
吴明江一路上被晃得头晕眼花，此刻双脚一落到地上，险些跌倒。幸而一旁的叶谨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对，地下水渠的图纸。”叶谨言重复了一遍。
“有的有的，”吴明江长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我这就让人……我这就去为您找出来！”
拿到了图纸，叶明善立刻召集昭武军，命众人立刻出发，将每一条水渠都细细搜索一遍。
地下水渠错综复杂，他们不知道小言是从哪一处进去的，也不知道她走了哪一条路，如今能做的，就只有各处都寻找一遍。
父子二人坐立难安地等待着，等到了晚上，终于有了发现。
是一具尸体。
发现那尸体的将士一五一十地回禀：“越靠近城外排水口的地方，污水便越多。到了最后，只能派人潜入水下摸索。这具尸首，就是在城南排水口的栅栏处发现的，被卡在栅栏上不知多久，如今已经泡得肿胀变形了，隐约能看出是具女尸。”
“女……”
叶明善的心突突直跳，眼前一阵阵发黑。
“父亲，先去看看再说。”
叶谨言比他冷静些，但脸色也同样白的厉害。
“对对对，先看看再说，未必就是小言，不对，一定不是小言！”
叶明善说着就要起身，但腿软得厉害，几次都没能站稳。
叶谨言的手脚也是一片冰凉，他的嗓子干哑，眼前的一切都恍恍惚惚的，像是蒙了一层雾。
“让人将尸首带过来吧。”他听见自己说。
“对对对，”叶明善已经全然没了主意，“带上来，带上来先看看……”
那将士退了下去，很快便有两人抬着一块木板走了进来。
那木板上盖着一层白布，白布下隐隐能看出一个人的身形来。
“不是小言，”叶明善只看了一眼便说道，“小言哪有这么胖的？她就只有……”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脸上抽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
两个将士将木板放在了地上，其中一个说道：“回将军的话，这尸首在水里不知泡了多久，若生前是个纤瘦的体型，如今涨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你懂得多！”叶明善大怒。
那将士缩了缩头，不敢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白布掀开。
浓重的臭味顿时充满了整个大殿，两名将士默默地退远了些。
叶明善求助般看向叶谨言，但叶谨言也正看着他。
“父亲……”
最后父子二人一同走上了前去。
叶谨言的每一步，都仿佛走在沼泽中一般艰难。
他不敢想，若这具尸体当真是小言，她当初该有多绝望多害怕。
京城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人，锦衣卫在到处搜索她的踪迹，稍有不慎，她就会落入四皇子的手中，李玉嫣的下场，也会是她的。
她一定是已经走投无路，才想着放手一搏，顺着水渠离开京城。
但那地下水渠的分布错综复杂，她很可能在某个岔路口走错了路，之后便被永远困在了那污水和黑暗构成的牢笼里。
她挣扎着找到了出水口，然而那里却横着一道铁栅栏，拦住了她的生路。
水流的巨大力量让她无力挣扎，最后只能在绝望中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任由污水将她淹没。
“不是小言。”
叶谨言大汗淋漓，仿佛那个从污水中挣脱的人是他：“当真不是？”
“当真不是。”
叶明善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就算是被水泡得久了所以才会涨大，个子也是不会变的。小言要比她高上不少呢，她太矮了。”
叶谨言骤然放松了下来，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脱力般跌坐在了椅子里。
叶明善摆手让人将尸体带下去，也同样手脚发软，就近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下回，下回你去看。”他说。
叶谨言稍稍缓过来了些，闻言忍不住皱眉：“父亲这话未免也太晦气了，没有什么下回。”
“是是，没有下回了。”叶明善拍了自己的嘴一下。
两人喘着气，谁都没说话。
直到将士来报说有人求见，叶明善才疲惫地抬起头来。
“进来吧。”他说。
来人正是姚亦，他一进门就皱起眉头来。
“什么味道这么臭？”他问。
“从地下水渠找到一具尸体。”叶明善不欲多说，“你怎么今日才到？离约定好的日子足足迟了三日！”
姚亦掩着鼻子：“路上救了一个人，所以耽搁了些时日。”
他有些受不住了：“将军，可否换个地方再议？”
叶明善让他跟叶谨言下去：“你一直同谨言交接，此番也同他说便是。”
那尸体不是小言，虽然让他松了一口气，但此刻依旧没有找到小言的下落，他的心始终没办法放下来。
自从多年前叶家与袁纥摩结盟之后，姚亦一直在私底下与叶家有所来往。
叶明善在京中不便，所以几乎都是叶谨言出面。
听他这样说，姚亦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叶谨言走在前面。
叶谨言走了几步之后却忽然顿住。
他转过头来盯着姚亦，问道：“你救的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