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提着照亮的烛火,由王道长打头,轻轻推开了有些散架的木门。
几人捏着符咒,只要有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就会立刻引爆雷符。
常白羽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忽然,他停了下来。
太黑了!
他的手中握着火把,还是觉得周围一片漆黑,黑暗将他手中的火光全部都吸收进去,他像是走进了一片虚无之中,前后左右已经不见了其他同伴的身影。
常白羽的神情凝重起来,忽然像是有人推了他一把,他不受控制的向后跌倒。
这怎么可能?常白羽惊得睁大了眼睛,怎么说他也是一方大妖,怎么可能轻轻一推就被人给推倒了。
刺目的光在黑暗中亮起,他下意识的抬手挡住了眼睛。伴随着光亮起的瞬间,他的感官恢复,他听到了嘈杂的蝉鸣声,还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干枯犹如老树皮的手上,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破瓷碗,碗中的却有一些甜丝丝的味道,这是一碗糖水。
老妇人端着碗,说道,“喝点吧,他出去了。”
常白羽没有搭理老妇人的动作,他将遮挡阳光的手拿开,看到的就是一张熟悉的苍老面容。
是后山那个被草席裹着的老婆子。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个老婆子果然是那个女鬼的婆婆。
他干枯如鸡爪的手,覆盖上了高高凸起的肚子,那胎儿在动,肚子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常白羽又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胳膊上同时传传来疼痛的感觉。
常白羽忍不住喃喃:“太真实了,这个幻境。”
身处这样诡异的地方,他不会乱吃东西。见她一如既往的没有反应,那老婆子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破陶碗放在了桌子上。
“碗我放这里了,一会儿你记得喝。”
说完话,老婆子转身去出了门去拌鸡饲料,她的身体佝偻着,看着年纪很大的样子。
常白羽在她离开之后,起身走到门口观察外面的情况。吕家真的是很穷,只有两间泥土垒起来的破房子。厨房在门外,四面透风,只搭了个草棚遮住了顶,旁边的鸡舍里只有三只鸡,在老婆子的招呼下跑出来啄食。
院子很小,院墙不高,有人从墙外路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常白羽的目光忽然对上了两个刚刚路过的妇女,女人对上他的视线也怔愣了一瞬,然后十分隐晦的将她打量了一番,然后转头和身边的女人窃窃私语。
常白羽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却能肯定她们在说他。他从女人眼中看出了一丝的鄙夷和厌恶,这可能不是对他,而是对这个在村中不富裕又不讨喜的吕家,还有一些微妙的同情,不过也不多,两人很快携手从他们的门前走了过去。
老婆子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直盯着外面看的常白羽,她转身过来拉他,“别看了,回屋里好好歇着吧,你都快生了。”
看了眼桌上放着没有动过的糖水,老婆子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也想做点好的给媳妇补补身子,只是她们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好东西都被他儿子放着,她也做不得主。
她想给孕妇煮个鸡蛋吃,但是鸡蛋若是少了一个,她儿子回来就要大闹。平日闹也就算了,如今儿媳怀着孩子,他若闹起来伤了她,那就要一尸两命了。
那碗糖水还是她偷偷攒下来的饴糖化的水,儿媳妇不喝,她自己也是不舍得喝的,将水小心翼翼的捧到一边,在柜橱里放起来,什么时候她想喝了再拿出来。
老婆子没那么刻薄,她有一点理解儿媳妇,只是她的理解没有什么用处,也改变不了她的处境。在小事上的理解,都抵不过在大事上她依旧是儿子的帮凶。
她儿子经常去外面瞎混,不经常在家中,有很多次机会,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将放儿媳离开这个家。
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和压迫让她不敢违背自己的儿子,同时,为了给自己的行为找合理化的理由,她又在心里劝自己,她儿媳看起来是有点傻的,放她离开她又能去哪里呢。
女人嘛,嫁了人时间久了不就认命了,不管多么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啊。
就算她回了自己的娘家,娘家还能容得下她吗?还是要自己想开一点。
她儿子不常回家,这样挺好的,她们娘俩相依为命。等生下小孙子,她们好好教养她,让她别像他爹那样,以后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老婆子这样劝自己,也这样唠唠叨叨的劝儿媳妇。
她的儿媳妇这会儿变成了常白羽,常白羽听得烦躁非常,他呵斥,“别说了,烦死了。”
声音不大,却说的老婆子愣在了原地。她儿媳平常是不怎与她说话的,她都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这么长时间,几乎没有听她说过什么话,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她是哑巴。
老婆子呐呐的闭了嘴,出门去找活干,常白羽跟在她后面。
在她接近大门的时候,被老婆子拦住了。之后不管常白羽说什么,老婆子都不让开。他也想直接上手将她推开,然而他成为了这个女鬼死之前的身份,同时也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力量。
老婆子虽然年老,却经常干活,力气比他这个身体不佳的孕妇要好多了。
没有再强行突破,常白羽在这里从太阳高照,待到了日落西山。期间什么诡异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正常的就像是村庄里普通人家的日常。
没有异常发生,那么那只鬼将他们拉进这样的幻境中是为的什么?为了体验她绝望无助的日常生活,理解她变鬼是情有可原?
天正式黑了下来,这个家的男人还没有从外面回来。
常白羽的肚子忽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常白羽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来了。”
这是她死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常白羽有一种直觉,他绝对不能按照原本的结局发展。
然而难产是一个既定的事实,即便没有难产,他也不能在幻境中生下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