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夺走布袋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懵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引起了主人家的敌意。
事实上他也确实不是很会说话,男人是个除妖师,名叫乔真。
他们是外地来的,不知道村子里发生过鬼祸,所以他自认为的好心提醒,在黄村长几人耳中却像是一种变相的诅咒。
因为她们村子里确实已经死过很多人了,如果没有跟那些妖合作,昨晚还会死很多人,所以村长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总要先顾好眼前,才能考虑长久的发展。
乔真对于人类来说从来不是什么恶人,不至于因为黄村长等人的态度就对她们做什么。
因为村里人的不欢迎,他们只能先出村子再说。
他旁边的小少年手里还拿着一块杂粮饼,因为已经咬了一口没有被人夺回去,他一边吃着饼子,一边毫不留情的嘲笑身边的大人。
“哈哈哈,活该了吧,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信奉你那套妖都该死的理论啊,啧啧啧,她们居然没有将你打出来。哎,还是太善良了。”对于没有被人打出来,小少年似乎非常的遗憾,哪怕他现在是乔真的同伴,如果乔真被打,那么他也会一起跟着挨打。
乔真的眼神变得十分的复杂,他神情冷肃的瞥了一眼正在哈哈大笑的少年,随后他的手指动了动,少年脖子上挂着的项圈微微发烫,不灼痛却让少年的笑声瞬间停了下来。
他双唇紧抿,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去,
男人从后面抓住他:“别走,在村口等着。”
少年一把甩开他的手,怒吼:“在你眼中就只有人妖之别,没有善恶之分是不是,那些死了的人都该死,人家村子里允许妖入住,干你什么事情,管那么宽。”
少年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冲到一边疯狂的踢打路边的一棵树,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乔真站在旁边什么都没说,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发泄。
少年忽然转过身来,通红的眼睛中蕴含着浓烈的仇恨,就那样死死的盯着他。
乔真的心脏轻轻地一颤,下意识地挪开了眼睛不与他对视。
少年扯了扯嘴角,对他说:“你不杀了我就最好保证能一直控制我,要不然,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我要把你的心脏挖出来看看,人和妖的心到底有什么不同。”
放完狠话,少年也不再理他,滑坐在大树旁边呆呆的发愣。
他好恨啊,仇恨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他,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快要被仇恨吞噬了。他怨恨所有人,怨恨当初的村民,怨恨面前这个伪善的男人,也怨恨他自己。
怨恨自己为什么如此弱小,什么也做不到,还要受仇人的摆布。
他的愤怒,在乔真看来恐怕只是被掐住后脖颈的小奶猫喵喵的挥动爪子,没有丝毫的杀伤力,说不定他还会觉得很有趣,少年将头埋进双腿中,陷入了一种十分低落自我厌弃的情绪之中。
然而,站在一旁的乔真也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平静。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要是妖就应该除掉。他小时候父母因为妖祸而死,所以他对妖始终存在着一种天然的仇恨和偏见。
少年是半妖,他是人妖结合的产物。
在初次见到他们一家三口的时候,乔真就发现了他的母亲是妖,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少年的父亲,然而少年的父亲却没有丝毫的意外,显然早就知道了自己妻子的身份,并且毫不在意,还请求他将这件事情保密。
乔真几番劝说无果,固执的认为是少年的母亲使用妖法蛊惑了他的父亲,他不再征求少年父亲的意见,就决定自己先除掉那只妖。等她死了,没有了妖法的影响,少年的父亲自然就能够回心转意。
他见过了太多迷惑人类的妖精,他没有做错,他是在帮那个男人。
乔真在心中说服了自己。
少年父母原本都是很好的人,热情豁达,乐善好施。少年的母亲有一手极好的酿酒技术,能够酿制一种果酒,这种酒不仅口味好,喝下之后还有种通体舒泰的感觉,所以销量极佳,尤其受到达官显贵的喜欢。
然而他们一家却没有只顾自己赚钱,还带着村民一起。她们以更高的价从村民手中收购水果,又招聘村民前来她们的酿酒作坊做工。
原本村民对他们一家是十分感激的。
但是人心就是那么的难测。
因为乔真的原因,少年的母亲是妖精的事实被泄露了出去,村民一下子变了脸,好像全部忘记了他们夫妇之前对村里人的帮助。
也许是对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少年一家早就心存嫉妒,他们痛斥她是妖邪,怒骂少年的丈夫吃里扒外,带妖入村是想要害死全村的人,威胁他们交出酿酒秘方。
少年的母亲是一只獐子精,性情温和从未作恶,年岁不大,法力也不高强。被乔真制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他的父亲原本请求乔真放他们夫妻一条生路,他们离开村子,酿酒厂也不要了,从此以后他们隐姓埋名,隐居深山,再不出现在是人世之中。
乔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除妖,却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激愤的村民受到贪欲的影响,过激行事,已经不可控。
他能够抓妖,却改变不了人心。
少年与父亲被村民围堵,争执之下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少年被父亲护在身下,他父亲却险些被打死。
少年的母亲看到这一幕动用禁法从乔真手中逃了出去,护住了他们父子两个。
她死了。
因为死前的震慑,让那些村民涨热充血的大脑稍稍冷静了下来,行为略微的收敛。
乔真以前捉妖,总会得到人们的感谢与敬重,这回却是第一次从一个人类的眼神中看到了对他的憎恶和仇恨,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没有因为妖妻的死去回心转意,事情完全走向了乔真没有预料到的方向。
男人忽然收敛了自己的愤怒和悲伤,将还没有离开的乔真,以及村民叫到了他们酿酒的酒窖之中,说自己之前受到了妖精迷惑,现在他已经想通了,他父母去世的早,也没少受到村里大家的帮助,他要将酒方与大家共享。
村里有人怀疑他的说辞,毕竟之前闹得太难看了。
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没人愿意相信这是个陷阱,都觉得也许他是真的改邪归正,没有了妖精的影响,知道了谁才是真正对他有恩的人。
在那一天,少年的父亲一把大火点燃了酒窖,少年的父亲,连同大部分人都被烧死在了酒窖之中。
乔真摸了摸自己下巴处的一处伤疤,那种灼烧的痛感好像一直没有褪去,他也差点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