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楚时再过淡定,也被此景惊扰,目露惊讶,往后退两步。
从前便听说魏臣进谏格外狂野,狂追君上绕墙跑,虽未怀疑真实性,到底觉得几分夸大其词,他竟不知,便是这光天化日,也能施为。
围拢人渐多,魏衡找准时机,趁其抹泪时刻,一脚将人踹开,拉着楚时便狂奔离开。
“殿下!殿下您别走,我等懂你,懂你啊~”
魏衡暗骂一声,抢人般将楚时扛在肩头,几个飞跃上房楼,很快隐去身形。
楚时:“……”
一阵天旋地转,楚时心脏收紧,抓紧魏衡衣衫。
听不见那扰人声,魏衡这才将人放下,楚时骤然升空又落下,脸色发白,双脚落地,便往前一个趔趄。
魏衡将人捞回来,给他拍背,苦恼赔罪:“对不住对不住,我方才着急了,应该抱你的。”
热气上脸,楚时脸色由白转红,他扶着胸口,缓解那股子悸动。
魏衡自万崇关内,见人捂着胸口往旁边倒去,便有了后怕,此景吓的他大气不敢喘,一瞬不瞬盯着楚时瞧:“可是胸口疼?我带你回去找太医。”
见人又要抱他,楚时往后退一步:“我没事,殿下不必担心。”
魏衡让人靠在他怀中,头顶赤阳照的人昏昏欲睡,楚时不久便退出,魏衡暗自遗憾:“可要走走?”
楚时点头。
出了那等事,魏衡也怕缠上,若再来个文官抱着他大腿,将眼泪鼻涕擦他衣衫,不必楚时嫌弃,他都得找一冰湖,将自己好生涮一遍。
望月楼炼丹一流,二楼膳食也格外味美,楚时是江南人士,对苏浙菜情有独钟,魏衡要了天字号房间,便让人上菜。
楚时落坐后便有人上菜,想来魏衡早有吩咐。
“你身子弱,膳时耽误不得,且看看,可能入口,若不喜欢,咱们回府再让厨房做。”
门被敲响,一队训练有素者捧着漱具跪下,将东西奉上,魏衡引人过去净手,自个站在一旁,欣赏楚时优雅自得动作。
心中美滋滋,这天下,恐怕也只有他夫人,长的好看,动作优雅,饱读诗书,脾性温和,如此爱他。
魏衡无奈感叹:不愧是他,这天下的好东西竟都给了他。
楚时垂眸依旧能感受到那股灼热视线含笑亦步亦趋跟着他动作,便转身问:“殿下不净手?”
“净,当然净。”
魏衡大步上前,便要将手伸入漆盆中。楚时提醒:“殿下,这是我用过的。”
他净手的瓷盆在旁边。
魏衡如常伸手:“那又如何?阿寺用过的水是香的,一股子桃花味。”
楚时:“……”
听多了调侃之言,如今倒没了羞涩之感,便是这随时情话,让人瞠目,那话本中,到底教授了多少此等放浪言语。
魏衡不曾如愿见人羞涩躲闪,心头有些失落,楚时害羞时耳尖泛红,眼尾泛红,抿着唇,鼻头微红,眼中无意泛着楚楚可怜,若见他还在笑,便会狠狠瞪他。
不凶,像只没有杀伤力的小兔,恼直了身,举起短软小肉垫,倔强盯着伤害他的黑狼,试图以此震慑。
这时恶狼便会退守一方,假装不敌,实则美滋滋回味方才那甜软模样,乐不可支,期待下一次,妄图能舔一口小白兔肉垫。
魏衡用膳风卷残云,虽不野蛮,却也带了不少不羁之感。
楚时小口呡鱼肉,漆碗碟中吃食精致,魏衡夹起一块羊肉放入他碗中:“看你瘦的,多吃些,我扛着你还没一只羊腿重。”
羊肉薄薄一片,纹路分明,断裂地方接连透明点点白肉,正冒着热气,落入碗碟中,将鱼肉遮掩的无影无踪,边缘沾了点蘸水。
楚时抬眸看他,低头慢条斯理咬一小口。
魏衡撑着下巴看他:“如何,可能入口?”
楚时点头。
他寝食不言,魏衡恰恰相反,若非口中有食,他定然喋喋不休。
用过膳,魏衡拉着人继续走,中间也曾遇到几个泪眼汪汪,企图上前的官员,魏衡生怕与人对上眼,让人产生惺惺相惜的错觉,赶忙转道去别处。
便是那声,含情脉脉,目不转睛,秋波暗送的“殿下”,都当做狼叫作没听见。
楚时眉眼一弯,随着他转入另一条路。
魏衡险些看呆,那一笑逆着光,似万万年沉淀水玉,千万打磨,呈温润状,星光穿心而过,最让人心动的模样。
腰封很好勾勒侍妾那一掌宽的楚腰,人影渐少,他终于搂过去,略略慰籍发痒的心口:“阿寺方才笑什么?”
楚时被迫往魏衡身边贴,缓缓道:“魏都的臣民很是有趣。”
魏衡没好气:“那是有病!”
谁家好人大街上抱着君上腿,大哭我懂你,谁需他懂了,谁许他懂了!丢人现眼。
楚时侧头看他,魏衡见人光顾着望他,却不说话,不明所以:“怎么?如此看着我做甚?突然发现,更欢喜我了?”
楚时收回目光,又笑,依旧不语。
魏衡不明白,便趁人不备,将人抵到墙边,恶狠狠道:“说,笑什么呢?”
楚时往后退些,紧贴着墙:“殿下好凶啊。”
魏衡:“……”
他收敛些许表情,转脸换上似笑非笑:“现在还凶吗?我的林公子?”
楚时:“……”
阴阳怪气,不喜欢。
他伸手推他:“殿下,快走吧。”
“哟,便是如今不回答,也想着推脱过去,原是孤变得不凶了?”
“我笑,殿下竟也有落荒而逃的时候。”
魏衡:“……”
他转身便往回走:“孤这便回去打他个五十大板,将人挂在城墙上。”
“殿下。”
楚时叫他,不曾跟上去。
“做甚?”
“我走不动了。”
魏衡回身望他,楚时眉眼含着笑,只好回来,在他面前蹲下:“我背你。”
楚时体内蛊毒再未发作过,常年亏损的身子并不容易将养,便是汤药,也一日断不得,今早汤药未饮尽,都被人絮絮叨叨一通念叨。
楚时唤他:“殿下。”
“嗯?”
魏衡步伐稳健有力,从容不迫,倒真如他所说,便是拎起自己都毫不费劲。
“怎么?”
楚时趴在他肩头:“无事,便喊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