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二人早早就起了床,崔臻心里暗忖,幸亏昨儿月泉淮没遂了她的心意,不然自己哪儿有力气这么早起来拾掇自己?
今天天气很好,辰时一刻,明亮的阳光已悄然透过精致的窗棂,斜斜地洒在桑木梳妆台上。那光晕柔和而明亮,将妆台上嵌着的螺钿玉兰花映照得熠熠生辉,散发出七色光晕。
既然是自己出门,那她今日就不跟月泉淮穿情侣装了。她挑了一身碧色的对襟罗衫,桃花色的十二幅齐胸裙,搭配一套帕德玛刚玉为主题的首饰,从头面到璎珞再到腰间禁步,金碧璀璨。光彩照人。
月泉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打扮自己,看着她换好衣衫、梳好发髻,敷水粉、点口脂……
到了最后一步,崔臻拿着细毛笔,揭开眉黛的盒子。
这是螺子黛,是史思明孝敬月泉淮的。它是一种青黑色矿物质,做成了梅花饼的形状,装在精致的小盒中,使用时需用画眉笔蘸水,再蘸取螺子黛,最后描眉。
“宗主大人似乎看得很尽兴。”崔臻朝月泉淮投去一瞥,大着胆子发出邀请,“不若您为奴家画眉可好?”
月泉淮遂朝她招手:“来。”
崔臻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真的能请得动月泉淮帮自己画眉。
不过看他的容貌,他分明自己也给自己画眼线、描眼影,把自己打扮得风流稠丽,显然对于如何放大自己的美貌一事很有心得。
崔臻屁颠屁颠地捧着蘸好水的毛笔和眉黛就坐到了月泉淮的身边。
男人常年握剑的手保养的十分得宜,一点儿也不粗糙。他用食指和拇指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扬起脸。
随着漆黑的毛笔尖凑近,崔臻不由自主闭上眼。
微凉湿润的触感滑过眉头。月泉淮动作轻缓流畅,一笔从眉头勾勒到眉梢,黛色由深变浅,最后收尾几乎要飞入鬓中。
很快,另一边眉毛也画好了。
崔臻睁开眼,睫毛眨了又眨。
她想起身去找镜子,月泉淮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又加重几分:“别动。”
崔臻不明所以:“?”
月泉淮仔细端详着她的妆面,啧了一声:“还差一点。你且等一等。”
说罢,他起身,去妆台上拿胭脂。
不是胭脂膏子,就是一张红纸,胭脂里价格最低贱的那种。
他用小拇指在红纸上搓了搓,指腹蹭上红色,随后返回崔臻的对面坐下,将小指摁在崔臻眼角,轻轻一勾——
崔臻也有了漂亮妩媚的红色眼影。
和月泉淮的一模一样。
他将铜镜递到崔臻手里,兴致高涨,小鼻音里上扬着愉悦:“如何?”
崔臻一看镜子就忍不住笑了。
他是对红色眼影有什么执念吗!
不过说真的,确实好看。
她将铜镜抱在怀里,嘿嘿笑道:“古有张敞画眉,今有宗主为奴家画眉。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呀!”
月泉淮横她一眼。
得寸进尺了还?
“记住你的身份,做我月泉淮的妻,你还不够格。”
崔臻笑得相当自然:“反正现在睡在您床上的除了我也没别人,妻还是妾对我来说不重要,甚至没有这个名分也不要紧。”
“……”
她这张嘴真气人啊!
月泉淮冷哼一声。
这时,有新月卫来报:“大人,史思明和史朝义已经在练武场等候了。史朝清没来,说是身体不适,要告假。”
“废物。”这句话成功将月泉淮被崔臻噎得不太痛快的心情找引出了个宣泄渠道。
崔臻噗嗤笑出了声。
她咂了咂嘴,感慨般地笑道:“那正好您也不必用心教了,反正他们俩想学剑是假,借刀杀人才是真。”
月泉淮神色一凛,冷笑起来:“他倒是会想。”
想让他拥月仙人作刀,好大的胆子!
崔臻继续火上浇油。
她皱起月泉淮刚给她画的眉头,真情实感:“只是他们表面上还算恭敬,也没有把柄可以抓……嗯……我想想办法。”
月泉淮一听就知道她想干嘛了。
她从到范阳就开始装柔弱,早已经给了狼牙上下留下了很深的刻板印象。如今她这么说,定要是想利用这个刻板印象搞事了。
月泉淮赶紧制止她的想法:“你且放心逛街去,暂时不用你。”
真是的,他什么时候需要自己的姬妾来考虑这些事情?
她想帮忙是好事,但是就她那半吊子剑法还想挑衅狼牙?
还是算了吧!
若她的剑法同月泉泠心一般,他都不会多说什么。
迟驻和任说已经在屋外等候了。
月泉淮见崔臻已经收拾妥当,便把他俩喊了进来。
他指了指放在明间桌上的匣子,吩咐道:“里面有一对双剑,你们一人一柄,一左一右戴好。她若要用剑,方便她随时都可以拔剑出鞘。”
这对双剑很像一百级那个赛季大战本掉的2200品武器,是月泉淮特地派人铸造的,他说练剑时趁手的兵器非常重要,若她长时间用临时凑成一对的双剑习武会走上弯路。
他还说,她现在剑法未成,暂时不能用特别好的剑,免得内力反噬。
一旁的任说倒是很兴高采烈答应了,拿起一柄剑就系在了自己腰间。完全不顾这剑过于纤细、剑柄还垂了长长的流苏,跟他一点也不搭配。
还能这样?
迟驻目瞪口呆。
习武之人剑不装在自己身上?
天啊,月泉淮居然连她这点自由都要限制,居然这么防着她?
他忍不住再次对崔家阿姊掬一把同情泪。
崔臻从桌上拾起自己的团扇,冲月泉淮盈盈笑道:“那我们走了?”
“注意安全。”
崔臻当着两个小年轻的面,来到月泉淮身边,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
月泉淮顿时就垮下了脸,嫌弃地抹了抹脸上的红唇印子:“你还不走?不走就随我一起去练剑。”
崔臻嘿嘿一笑,赶紧带着迟驻和任说溜了出去。
他们的住所在狼牙堡附近,离战兽山很近,风景很好,鸟语花香,就是下山的路不太好走。
出了门,就有狼牙弟子迎上来,谄媚地笑:“狼山山势险峻,寻常下山难免耗费时间。狼牙养了不少羽墨雕,载人翻下山极快,不如……”
“不用。”崔臻摆了摆手。
过去,每次她练剑时月泉淮就会带她到镜泊湖,而非最近的月泉宗分部,用月泉淮的话说,让其它月泉宗弟子瞧见有人在宗门内练习别的剑术总归有些不妥。
他俩就在映月楼门前的空地上,屏退了其他血月众,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处。不同剑术流派中总有一些武学基础招式是相通的,他会亲自指点她,所以崔臻的剑法突飞猛进,很快,她就到了学习冰心诀的时候,这样的话月泉淮指点不了的地步了。
不过月泉淮也不是就那么放任她不管了,他特地找人从中原搜刮了点适合女子练习的剑谱给她学习。
那些日子,她偶尔也会试着施展轻功绝学,从镜泊湖飞上那大瀑布,这让她明白了,穿越过后,原本游戏里的“秘境”中许多法则对她并不生效,比如她可以在属于副本的地方用轻功。
崔臻自迟驻和任说的腰间抽出双剑,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经脉中内力的涌动,很好,气力海中的内力流动顺畅,并未有凝滞之态,在这狼牙堡地界,她可以用大轻功。
那她还骑什么马,坐什么雕!
她要飞下去!
崔臻笑盈盈看向任说和迟驻:“你俩坐雕下去吧。”
任说一阵茫然:“啊?姨娘,我……”
崔臻轻飘飘地掠起身,内力在足下凝成近乎实态的落花,转瞬间就已在十数尺外,空中回荡着她飞起之前留下的话:
“姨娘在山下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