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见是此事,问了一句那铁厂有多大,林思衡只说,不过二三十亩地罢了,贾琏听罢,便连连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如今贾家,贾政只会空谈,贾赦不管事,像这些个在外跑关系的事,多是贾琏贾珍在做,他自是驾轻就熟。只说道:
“若要办这许可,需得往工部,户部,督察院,内务府,都送一份仪钱去,你那兄弟铁厂不大,你若要急着办,拢共有个一千两也就够了。”
林思衡心里暗道跑后门果然费钱,虽心知贾琏必也要从中抽一笔,他却也并不放在心上,两人约好了明日便送钱来,又客套了几句,林思衡起身告辞。
王熙凤又取出那金项圈细细打量几眼,心里还是觉得奇怪,若要送礼办事,送些金银倒也正常,只是何故送个项圈来?
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叫平儿收好。
又笑着对贾琏说:
“二爷这次办这事,可能得多少?”
贾琏这会儿已经把坛子打开闻酒香了,只回道:
“终究是自家亲戚,这四处衙门,一处塞个二三百两,我又哪里还有剩的。不过是谢他这两坛子酒罢了。”
王熙凤心知贾琏这话不尽不实,见问不出来,也随他去了。
...
待林思衡回了小院,绿衣仍在理账,最近支出较多,绿衣看得小脸都皱起来。
林思衡看得好笑,又叫绿衣明早再给王熙凤送一千两银子过去。绿衣小脸便皱得更紧了。
正要吩咐晴雯打些水来洗漱,却见晴雯正气哼哼得坐在旁边小椅子上抹眼泪,身旁还摆着一碗玫瑰露。
有些好奇,也有些心疼得问道:
“怎么了这是,谁还能欺负到晴雯头上了不成?跟爷说说,爷自有办法替你出气。”
晴雯抽抽搭搭得说:
“爷,晴雯不是三心二意的人,爷不可冤枉了我!爷若要冤枉我,我就一头碰死在这里!”
绿衣从账本里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一脸平淡得继续皱着眉头看账本。
林思衡见她说得这样严重,忙蹲下来安慰道: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爷何曾说晴雯是那般的人了?你跟爷细细说说。”
晴雯哽咽着,便把今天宝玉拦着她,说要把她要过去的事情一股脑说了。
林思衡早知晴雯刚烈,气性大,却也没想到大到这地步,这是生生自己把自己给气哭了。
连连赌咒发誓,保住必不赶她去宝玉那里,她才慢慢好了,一会子又觉得自己哭成这样实在丢脸,小声解释一句:
“我是怕爷把我给误会了,我才哭的。”
林思衡心里憋着笑,握着晴雯的手哄了好一会儿,这会子晴雯倒也不挣扎了。
好半晌,晴雯才像想起什么了,端过那玫瑰露来,说道:
“爷,这是老祖宗赏的,你吃了吧。”
林思衡见晴雯的小眼神,看这玫瑰露时间有点长了,笑道:
“这是老太君赏给你的,你自己吃吧,我不爱吃这个。”
晴雯又推让几番,见林思衡确实不吃,想想忍着心痛给绿衣分了半碗,绿衣都没看清是什么,接过来一口就干了,还把碗顺手递给晴雯。
给晴雯气得直跺脚,到底又把碗接过来,准备等会儿一并洗了,又见林思衡正站在一旁看着她俩发笑。也瞪他一眼。
三两口将剩下半碗喝完。便忙着打水伺候林思衡洗漱,洗漱完又忙着铺床。等她好一阵忙活完,抬头一看,绿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去偏房睡了,顺手还把门给锁了。
屋里就剩下两人,晴雯便有些瑟缩起来,一低头,林思衡正坐在床上有些戏谑得看着她,还作势拿手在床上拍了拍。
晴雯脸陡然便涨红起来,连耳根子都红了,烛火下竟显得有些透明。轻轻“哼”了一声,以示拒绝。扭身自去外面小床上睡了。
只留下林思衡一人在里间,爆发出一阵夸张得大笑来。
晴雯在外头听着这笑声,把头往枕头底下一塞,就开始装鸵鸟。
...
贾琏的办事效率还是靠谱,不愧是贾家难得的还能剩一点良心的人物,既收了银子,没几天也就办下来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便仍往王熙凤住处去取,却正听着里面王熙凤与平儿说着话:
“我刚从太太那儿回来,薛家那边的姑妈来了封信,说是过些日子也要上京了。太太正准备着,要留他们在贾府住呢。刚刚舅舅那边也来了两个人说着这事呢。”
“这是怎么说的?姑妈不是要在金陵安排生意?如何要上京来?”
“听说是薛蟠在金陵倚着财势,打死了人,准备进京避避风头来着。”
“老天爷,怎这样糊涂!如何竟弄出人命来...”
林思衡放慢脚步略听了几句,便弄明白怎么一回事。
原来竟是薛蟠的案子发了。这薛蟠父亲早逝,母亲又甚是溺爱,偏偏家中又财雄势大的,这回到底惹出人命官司来。
这样说来,宝钗和香菱也要进京了?
不好再站在外头多听,脚下刻意重了些,屋子里的声音果然便停了,不一会儿,仍是平儿迎出来,见他便笑道:
“衡少爷来了,奶奶正等着呢。”
领了他进来,王熙凤正斜倚着一张雕花软榻,见他进来,也不起身,招呼他坐下,脸上笑道:
“你倒也是个急性子,你琏二哥昨儿才把东西送来,你今儿便来了。平儿,去把那文书取来。”
林思衡也不跟她客气,接过来细细看了几眼,确认无误,小心收好,便向王熙凤连连道谢不止。
王熙凤早对他手里的生意感兴趣,她管着这一大家子,内囊渐起,贾家又无什么营生,多只在土地庄子上有些产出,竟渐渐入不敷出起来。
径直问道:
“衡兄弟,嫂子也不与你见外,你这般年轻,我前日里听着,你竟还做着生意?只不知是何生意?可能说给嫂子听听?”
林思衡只一听,便知王熙凤这是已经开始渐渐感觉到贾府经济上的压力了。
想着自己和黛玉总还得在贾府住些日子,跟王熙凤搞好关系很有必要,倒不如给她下个饵,且先勾住她再说。
况且他自己本身也很欣赏这凤辣子,略一沉吟,便也自寻了张椅子坐下,笑道:
“二嫂既有兴趣,兄弟自然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在扬州时,因有师傅关照,开了家酒楼,再有一家商铺,卖些杂货,挣些散碎银子。
这几日正忙着要在京师把生意再张罗起来,已是定了铺位了,就在西大街上,托人盘了两间三层的铺子,收拾收拾,过些日子便开张。”
王熙凤听他说要把生意做到京师来,已是一惊,又听说在西大街盘了铺子,更有几分惊诧了。西大街如今正是京师里一等一的繁华地,寸土寸金也不为过,心道自己竟还是小瞧了这林兄弟。
脸上愈发笑得亲切,说道:
“林兄弟果然有本事,不知林兄弟这两桩生意,一年可能有多少银子?”
林思衡面上似是毫无心机,坦白道:
“那杂货铺没什么流水,不过薄利多销罢了,倒是那酒楼,我在扬州时一年倒也能挣个大几千两。只是如今要搬到京城里来,人生地不熟,又不知这菜式可还能对京师百姓的胃口,倒真叫兄弟有些苦恼了。”
说着便皱起眉头,竟似真有几分烦恼一般。
王熙凤心中一喜,试探道:
“你琏二哥没什么大本事,不能与林兄弟相比,不过在这京师地界上的倒还有几分人面儿。林兄弟既然担忧,倒不如我来托个话,正好你们兄弟合伙如何?自然,合伙该出的银子断不会少了林兄弟。”
林思衡假装思忖,起身踱步,一番长考,直叫王熙凤和平儿心里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