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相没说话,本起身欲走的顾若云和正埋头在算盘里的宋莫浔同时愕然地抬起了头,三双眼睛、六道目光射向了祁风。
祁风道:“除妖司和伏魔司的人没打好算盘,我和你一起出城,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听到‘算盘’两个字,宋莫浔几乎要哀嚎出声,可他心中也深以为然。
除妖司和伏魔司,一定是要给百里相下套。
百里相的脑海里再次回想起贺璋望向祁风的目光,她淡然点头,“好。”
百里相应得如此爽快也很是出乎祁风的意料,他本以为百里相要推脱一番,而他又要颇费一番口舌,方能说动百里相,带他一同进山。
顾若云看这两人样子,心中再次坚定了自己的猜想:他们两个,其实根本就不熟!
祁风继续道:“我们分头行动,你和贺璋等人同行,我便和身上带着金光阁的两司中人同行。十七日后,看看究竟是哪边可以猎到更多小妖。”
顾若云张了张嘴巴,她有些担心祁风会折在那凶险万分的洛河山中,可看着祁风淡定自信的模样,又闭紧了嘴巴,开始疑心是否是自己多想了。
宋莫浔则是张大了嘴巴,震惊不已地看着祁风,惊得说不出话来。
百里相依旧淡然,淡然得几乎可以用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这句话来形容。
百里相只吐了一个字:“行。”
百里相心中冷笑,虽然她对祁风的事情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可那个贺璋若是敢联合祁风,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她是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们的。
百里相面上毫无反应,只是伸直了身子,抻了个懒腰,“我回去补个觉,你们不要来打扰我。”
祁风黑如点漆的眸子深了几分,心中暗悔,百里相开始怀疑他和贺璋间有什么龌龊勾当了…
还不待他多想,宋莫浔便捧着算盘,再次来讨教账目,顾若云捡起锅铲,又去后厨研究起了新菜式。
如此,平安无事了十七日,期间百里相又制了好几批新的护身符,宋莫浔和顾若云每天拌三回嘴,祁风则是每天帮宋莫浔理账本。
到了群妖下山的正日子,谢清明带着大队的人马,来到如意阁门前,骑着高头大马,正耀武扬威地来回踱步,刚张嘴喊了两个字,“百里…”
便见百里相一身红衣,淡定地开了门,看着谢清明张开的大嘴,歪了歪头,不解道:“市舶司规定,戌时后,常青东西街不得大声喧闹。谢大人是不懂规矩,还是要公然和市舶司作对?”
谢清明胸口起伏了两下,可还是将这口恶气咽了下去,心中恨恨地想着,待会儿进了山,要你这个死丫头好看。
“哪里的话,”谢清明笑得阴恻恻的,“不过是怕百里姑娘记错了日子,误了时辰。百里姑娘果真好本领,金天宗的几位师兄,算了又算,才算出群妖下山是今日。百里姑娘虽身无道法,却精于掐算,一算便知。”
百里相回头对祁风道了句“把白驹牵出来”,又看着谢清明,坦然道:“我虽不通道法,却善观天象,知星辰变化。我今日信守诺言,并未带游光弓,还望谢大人也能守诺,我如意阁的护身符是如何卖出去的,就是如何派到两司差人手中的。”
谢清明得意一笑,回头吩咐贺璋:“百里姑娘多虑了。贺璋,把我们上次采买的护身符给弟兄们派下去!”
百里相看了看贺璋手中的护身符,锦囊完好,刺绣精美,确实是从她手中卖出去的护身符样子,只是内里,不知道被动了什么手脚。
祁风此时恰好牵了白驹出来,谢清明很是不屑地瞥了眼他,心想这小白脸倒是听话。
百里相翻身上马,白驹不高兴地哼哼了两声。
谢清明有些不耐烦地问:“我们走吧?”
“且慢,”百里相倒是不急,“给祁风也备匹马,他和我们一起进山。”
谢清明几乎要笑出声了,眼中满是嘲讽,“就他?他也跟着我们进山?我们护你一个就够累的了,还要多加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百里相冷然道:“谢大人,大话还是不要说太早了。”
谢清明大手一挥,“贺璋,给这个姓祁的也牵匹马来!”
两司每次进山,都会从司内挑选一批最为精壮的骏马,以供交通之便,这次更是不例外地备了十数匹黑马,作为后勤之用。
借着高头骏马的遮掩,贺璋和祁风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贺璋询问似的看了一眼祁风,祁风却只给了他一个无需多虑的眼神。
贺璋心下稍定,祁风更是做好打算,若是真到了危在旦夕的境况,他即便冒着被抓回永安京的风险,也要出手。
洛河山是座险峰。
不同于昭阳城外其他连绵不绝的群峰,山势平缓,洛河山几乎是直上直下的陡峭。
马儿们到了山脚下便不能再度前进了,两司只留了些身手不凡的人手看管马匹,约定好必要时进山支援的暗号,便都轻装简行,跃跃欲试地要上山猎妖了。
百里相站在山脚下,活动了活动筋骨,看着谢清明分拨人手。
“你,你,还有你,都去那边。贺璋你别过去,你和我一起。”
伏魔司派了几位品阶上不如谢清明,战功上却远胜于他的差人同来。
伏魔司的人见到谢清明定要昭阳城内最负盛名的回春手——贺璋同行,心中都是嗤笑不已。
百里相又看了眼贺璋和祁风,自从启程,他们未曾再眼神交流过。
祁风瘦弱的身影擦肩而过,百里相忽然拉住他的一角袍袖,青衫和红纱交叠在一处,像是落日映照空山,一片绚丽。
百里相低声叮嘱:“你自己多加小心。”
祁风本低沉着的心突然昂扬起来,月朗星稀的夜,他抬头,眼中却仿若盛着熠熠星光,光彩夺目。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