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上旬,康熙在早朝之上宣布要处置一批罪官,戴梓赫然在列。
胤礽想也没想就上前求情了。
不管日后大清还要不要再筹建火器营,他都不希望戴梓这样的人才流放到苦寒之地,受尽折辱。
而康熙就等着他求情呢,他站出来把话说完,康熙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他,只是把戴梓的官职免了,让他在工部做个最下等的工匠。
然而实际上,戴梓在城外田庄上虽然没有官衔在身,可他的俸禄却已经与工部侍郎持平了。
事情办成的如此轻易,还是叫胤礽心里产生了些许怪异之感。
毕竟当初那洋鬼子陷害戴梓的罪名可是反叛,康熙能这么大度的放过戴梓?
胤礽心中写满了问号。
可不等他深究,康熙就又下达了一个叫胤礽觉得惊悚的政令。
那就是康熙决定在天津开设港口,推进海上贸易。
胤礽听了之后都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会动了。
上辈子他整整花了十一年的时间,才叫康熙同意正式在闽越、岭南之地建立港口,筹建海军。
而那时候,他挖空了心思去盘活国内的经济状况,让康熙看清海上贸易的巨大利益,才成功说服康熙。
现在他可啥也没干啊。
怎么就扯上开设港口了呢?
从康熙宣布筹建港口的那一刻起,直到下朝,胤礽都恍恍惚惚的,康熙与朝臣后面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康熙宣布退朝之后,胤礽走路都有些飘。
康熙怕他多想,没等他走几步,就让梁九功把他带去了乾清宫。
直到父子两人面对面坐到餐桌上时,胤礽的脸上都写满了几个大字——“怀疑人生”。
康熙看着胤礽已经失去表情的脸,把关切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保成,你怎么这副表情?可是身子不舒服?”
胤礽的视线逐渐聚焦,下意识回答道,
“我没事。。”
“没事就好。”
康熙说着,给他夹了一个奶饽饽,然后又接着说道,
“朕把这筹建港口的事情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这回胤礽倒是听清了,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啊?”
“怎么?你不愿意?”
康熙眉头皱了起来,
“那方才在朝堂上为何不拒绝?”
“没没没,儿子愿意,愿意!”
胤礽也顾不得惊讶了,再懵下去,出京办差的机会就离他而去了。
康熙眼里飞快掠过一丝笑意,随即又道,
“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朕叫工部、户部配合你,拟个章程出来交给朕过目。”
“是!”
胤礽一瞬间兴奋了起来,但心中还是存着几分疑虑,他吃了几口早膳,试探着问道,
“阿玛怎么想起要筹建港口了?”
康熙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淡然开口,
“前段时间朝廷接待的外使你可还记得?”
“那个西班牙的教廷使者查尔斯?”
康熙点头,
“他告诉朕在遥远的西方,那里的国家到处都在发生战争,既然查尔斯能穿过重重困难来到大清,那么那里的野心家也迟早能够来到大清。”
听闻此言,胤礽神色略有些呆滞,
‘老头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远见了?上辈子怎么没有发生这件事?’
康熙丝毫不理会他的讶异,接着说道,
“朕日日苦读,学习西方国家的科学,也算窥探到了一些他们 的强大,朕自诩大清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朕不允许大清遭受到外界的一丝威胁。”
胤礽听着只觉得下巴都有些合不上,这是他认识的康熙?
怎么这么魔幻呢?
他上辈子几十年活下来,只深刻认清了一件事,那就是大清所有的统治者,都打从心眼儿里排斥汉人,他们觉得这江山就是他们侥幸抢来的,所以也做好了随时被汉人赶回祖地的准备。
他们惧怕汉人比惧怕外来的侵略者更盛,怎么可能真心的替汉人考虑呢?
要不是康熙还坐在对面,胤礽都想扇自己一巴掌看是不是在做梦了。
可不敢扇巴掌,他还能掐大腿啊。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
大腿上传来的疼痛叫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刻他终于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总而言之,胤礽这一顿早膳吃的是味同嚼蜡,康熙打发他走的时候,胤礽还有些恍惚。
康熙看着胤礽的背影,无奈的摇头苦笑。
他知道自己一旦做出与上辈子不一样的事情,就会引来胤礽的怀疑,但是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自从知晓大清的国祚有两百多年后,康熙心中对汉人的防备就悄悄卸下了许多,若非如此,他也不敢把步子迈的这般大。
西方国家的动乱他也不是不清楚,刚开始严禁百姓与国外之人交流,就是为了避免汉人向西方国家学习。
可他“看”到了二十年之后的大清,决定冒险试一试,若是成了,后世子孙将不必再担忧被洋鬼子侵略。
即便不成,满人最终的归宿还有祖地,不至于差到集体改姓的地步。
胤礽从乾清宫出去,并没有去千步廊办差,而是回了毓庆宫。
无他,那种事情脱离他掌控的感觉又出现了。
按照既定轨迹,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发生,让他心中的恐慌达到了顶峰。
方才他是想开口试探康熙的。
他怀疑康熙也重生了。
不是穿越,而是自上辈子重生。
可仔细思忖过后,胤礽又放弃追根究底了。
若是他试探之后,证明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他和康熙又如何面对对方呢?
胤礽自诩坦荡。
但康熙不是。
康熙上辈子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儿子,他心中一定是有鬼的,万一他戳穿了康熙的真面目,那他的下场一定不会比上辈子更好。
归根结底,还是贪生怕死战胜了他的求知欲。
但是问题又来了,既然康熙是重生的,那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废黜他的太子之位呢?
毕竟如今这个时间节点,想往他身上泼脏水,可比上辈子他羽翼丰满的那个时候要简单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