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他毫不掩饰的注视,任轻欢无动于衷地喝了整整一杯茶,直到把空杯搁下了,这才轻轻印了印嘴角,慢条斯理地开口:「想来二殿下也不敢碰东宫的茶水,我们就不奉茶了。」
凌祈原眨了眨眼,回答的却是：「没想到你会要求见我。」
任轻欢抬眸,迎上了他的视线：「我也没想到你会做到这步。」
「我做了什么呢?」凌祈原勾起一边唇角,露出一个敷衍的笑：「作乱的是莫家。」
任轻欢没有答话,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了,你不信?」
「表哥,我只问你一句」,任轻欢说:「太子殿下受伤的消息,也是你传出来的吗?」当日冲到龙翔宫去通报太子受伤一事的,怕也是他的人吧?
她这一句,就使凌祈原脸色大变。他右手一挥,便把旁边的茶几推翻：「你想问的,就只有他?」
任轻欢的视线没有半点退缩,直直地瞅着凌祈原,重复再问:「是你吗?」
凌祈原挺身站了起来,逼近她的身前：「他已经死了,败在延留手下。」长臂撑在她的两侧,男人俯下身来,凑近她的脸：「你不用等了,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任轻欢冷静地抬头,仰望着他。
「延留以敏儿为饵,把他引了出去。他中了大宛的伏兵,被万箭穿心,手中的剑连提起的机会也没有，就直接断了气。」他冷酷地笑着,欣赏着她的面无表情。
「莫家知道他们守护太子不力,回来也是死路一条,才会挺而走险,起兵作乱。如今太子死了,莫家叛变,我不得已只能提剑杀敌,保我顺天江山。」
任轻欢仍旧一脸淡然地看着他,对他所说的一切,没有半点反应。
「如果你要问我凌承业的消息,这就是真相。」凌祈原双眼一瞪：「你这个太子妃,已是寡妇。」
两人一高一低的直直望着对方,任轻欢突然掀唇,莞尔一笑：「所以,你现在想做什么呢?」她仰望着他,轻声问道:「把太子之位夺过来?还是直接逼圣上让位给你,自己坐上那天子之位?」
他看着她,答:「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她嗤笑一声,也答:「不可能。」
「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机会吗?」他凑得更近：「你难道不怕,我把他的女儿杀了吗?」
「所以你能做的,就是拿昭昭来威胁我吗?」她毫不退缩地反问:「你能做到的,就只是这样吗?」
「别傻了,无论有没有他的女儿,你如今也是我的了。」他说着,凑得更近。薄唇在下一瞬间落到她的唇上,吻住了她。
任轻欢没有动弹,仍旧睁大眼睛沉静地凝视着他,好像被吻的人并不是自己。
他吮着她的唇,用手捧着那张小脸,加深这个吻。她的冷漠与他的热情,形成强烈的对比。
任轻欢可以听到旁边的采风采露尝试扑上来,却被他的人拉住。她也知道东宫的侍卫试着冲入正殿,同样被他的人挡住了。
她知道一切,唯一感知不到的,就是他的吻。
然后,男人退了开来,眼中的怒火更甚。
轻欢定睛看着他,久违的瞧清楚了男人的模样。
「在大婚之前那一夜,我已经说过不会跟你走。」她的唇被吻得红肿,神色却依然自若：「无论太子是生是死,我也不会是你的。」
他的眼神更显狂怒,捧着小脸的左手向下一滑,便捏住了她的脖子：「任轻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表哥,你杀了我吧。」任轻欢微仰起头来,方便他捏得更紧：「如果你想要的是我的命,那就拿去吧。」
男人的手掌猛地收紧,看着女人的脸泛红,看着那双漂亮的大眼泛起血丝。或许他真的应该把她杀了。这个女人,那么可恨,那么可恼。
也那么的,叫人舍弃不了。
她应该是他的,从一开始就是。他等了她这么多年,从她还是稚嫩的小娃儿开始,便一直守在一旁,把围在他身边的男人统统赶走。
直到她如花盛开,成了如今婷婷玉立的模样。
这是任轻欢啊,他的轻欢。
凌祈原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第一次见到任轻欢的情景。
她被带到贵和宫给母妃请安,小小的人儿还不会自己走路,安静的坐在母亲怀里,小心地打量着他。
母妃拉起那只小手,让他握住：「原儿,这是你的小表妹啊长得真俊,对不对?」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是表妹,只知道那只小手肉肉的,很软很暖,像棉花一样。
那是他人生第一个记忆——她小小的、棉花似的手。
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握住这只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但是,如今他握在手掌心的,是她纤细的脖子。
凌祈原像被烫着了般松开了手,瞅着身前的女人猛抽了口气,然后干咳了起来。
「太子妃!」她的贴身宫婢挣脱了福海,扑过来推开他,挡在她的的身前。
凌祈原一个不注意,竟被这小宫娥推开了两步,愣在那里看着宫婢为她拍背,给她顺气。
接着,随着刀剑碰撞之声响起,东宫的侍卫也跟着突围而出,冲了进来围在她的身边。
「二殿下,请你立即离开东宫!」他们举剑一指,大声喊着。
他的手下也跟着站了过来,把他团团围住。
「你们敢?如今谁才是顺天的下一任主子,你们还没搞清楚吗? 」
「大胆!东宫的主子是太子殿下!由不得你们二皇子府的人在这里放肆!」
双方就这样刀剑相向,在原地对峙。
他隔着重重人群,瞧见她在宫婢的照顾下,逐渐缓过气来。
只要他一声令下,东宫的侍卫不可能拦得住他的人。他可以夺走她,把她带到任何地方去。
但是,他现在却只是盯着她颈上的痕迹,那道他亲手留下的红印。
祈原紧握双拳,忽然有点恍惚。他护了这么多年的人儿,应该要是他的。
她怎么可以成了别人的妻,为另一个男人生儿育女?
而他,又怎么可能出手伤她?
凌祈原闭上眼,只觉得自己的手火烧似的炙热。
然后,他艰难地吐出一句:「把她看顾好。」便扭头大步而去,没有再朝她的方向再多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