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他游学至东冥国时,二人初相遇,那一幕估计他们一辈子都难以忘怀吧!
东冥国国土尤为狭长,东部沿海地区常常会有一些海盗出身的劫匪肆虐为祸,他们大多都是因为东冥国海军逐渐强盛而无法继续以海盗为生,于是都改行到陆地上了。
行至福州地带途经一片树林时,他遇上了一伙总计十数人的劫匪,个个手臂粗壮如同女子大腿一般,满脸的络腮胡子,面目狰狞,手里拿着一把沾满了干涸血迹的大刀。
他被逼着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可是又能退到哪里?最终还是被十数人围住了。
当这个极有骨气的读书人死不求饶,闭眼等死的时候,听见了一阵刀剑交错的铿锵之声,紧接着一阵哀嚎不绝于耳,最后他听到了收剑归鞘的声音。
整个过程,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当他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温润如玉,姿容尤为英气的年轻男子站在身前,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那个眼神,如果自己不是男儿身,恐怕早就干脆直接以身相许了吧。
年轻男子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剑客,只见他在身旁的那棵树上擦了擦手上的几滴鲜血,一脸冷漠。
躺在地上翻滚不停的劫匪在听到他眼前那位公子哥的一声“滚”之后,连忙爬起身,互相搀扶着离开这片树林。
他连忙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衫,抬手恭敬道:“在下南阳国官楚,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为什么不求饶,然后将身上的钱财全部交给他们呢?你这么一个男儿身,起码能够有望保住性命啊。”那年轻公子直接开口说道。他愣了一愣,似乎觉得这个问题羞辱了自己,没有回话。
见他默不作声,那公子也不好再自讨无趣,于是也抬手作揖道:“在下南阳国裴恭,方才失礼了,还望公子见谅!”
这番开场白仿佛并不友好,但二人最终却有意无意地选择一路同行。
出门在外,安全起见,大多都不愿用真名与陌生人相交。
但他通过一路上的言谈举止,逐渐猜到了那位裴公子的真实身份,同样的,他也相信,对方也早已看透了自己。
虽说上官家楚字辈人数众多,但他绝不是自夸,但要说到“读书人”,谁人不知他上官楚华?
只是二人都极为默契地哪怕是几日前踏上了南阳国的国土,到分别之际都还是没有说破。
当他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恰好看到不远处撑伞而至的两人,他笑着起身,放下茶钱,撑伞离去,这个茶肆自然不是谈话的地方!
三人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山上密林,冬天,树上都是光秃秃的,说“密”倒也真不算密。三人站立在山上高处,远望可以看到整座重川城。
“世子殿下神色不太好,看来是从宫里出来了,是听闻了什么噩耗吗?”随后他收起远望的目光,转过头望着他,继续一字一字地说道:“是北胡南下了?”
无论是裴嗣的真实身份还是北胡南下扩张之事,都属于机密之事,寻常人是万万不配知道,更不应该知道的,否则便会引起恐慌。但是他,却是直接脱口而出了。
当他此话一出,他的眼角余光便看到了站在一旁为他撑伞的那名护卫握住了悬挂在左腰的那把佩剑。裴嗣闻言后,微微一笑,抬手阻止了身边护卫的动作,说道:“无越,莫要无礼,怎能对上官三公子动刀动枪?”
相对于此时裴嗣的满脸笑意,上官楚华却是满脸阴沉,只听他再次问道:“是北胡南下了?”
裴嗣收敛了笑意,点了点头轻声道:“如你所言,刚刚从宫里出来,陛下说北胡半月来都在南侵,其国土南部的几个无主小城池接连被攻占,目前猜测,北胡虽然不可能直接抽风似的一直往南攻至我朝领土边境,但是估计通过这次南侵,他们将会收获颇丰。”
听罢,上官楚华陷入了沉思。这时,裴嗣笑着转移了话题,道:“三公子这么快就准备着为国而谋了?”
若是寻常人听闻堂堂永安王世子殿下说出这番诛心之言,恐怕早已吓得两腿发软了。
为国而谋,“国”之一字尤为值得深思,南阳国是国主裴稷的,而此时他上官楚华却只是站在了永安王世子的面前!但上官楚华神色未变,淡然道:“将来之事,应当早作谋划。读书人不都志向远大吗,我也不例外!”此时站在此地的三人都知晓,他是希望能够将“从龙之功”收入囊中。
上官楚华伸出左手,闭上双眼感受着雨水落在掌心,这才缓缓道:“殿下还需择个时间再次前往东冥国,以防后患才是。华夏大陆之上,我们便只有这么一个同盟了。”
说到东冥,裴嗣才恍然间觉得此时此景,像极了当初他们在东冥国初遇之时,同样是小树林,同样是这三人。只是当时尚未揭开底牌的双方身在异乡而非此时的故乡。
沉默了许久,上官楚华又再次一语惊人,只见他看着裴嗣的手,淡然问道:“世子殿下对外称要弃武从文,做个读书人恐怕是假的吧,其中缘由甚多,我也不便多说。但想必殿下的武功底子一直没有落下吧。”
说罢,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树林,往城北上官家而去。
站在裴嗣身旁的无越此时脸色有些不自然,因为那人在离开之前,给他丢了一句话:“无越,认识你三年了,还是最初的模样,以后这性子得改一改,否则真要跟你家殿下过一辈子了,就算你愿意,他还不一定乐意呢!”这话可算把武艺超强的他怼得出了内伤。
而裴嗣则张开了双手,看着手上因常年握剑得来的老茧,感慨万分。
很多年前,早早继承父志习武练剑的世子殿下忽然间说要做个文人,不习武了,当时可谓是引起了一番轰动啊!
南阳国以武立国,加之天下尚未承平,国主裴稷向来重视武将多过文臣。退一万步说,世子殿下的父亲永安王裴穆不就是一名杀伐果断的一代名将吗?弃武从文?!当时坊间百姓谁不在心中疑惑万千。
但其中真相缘由,确实如上官楚华所言有些复杂,既是从国主裴稷方面作出的考虑,也是从永安王府自身作出的决定。
对于他这个一出世便是世子殿下的自己而言,很难真正地做到纯粹为了自己而谋。
因为他的背后,是整个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