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寒芒一闪,显然是对秦贺的冒犯心存不快。
周子昂立刻附和。
“说得好!秦贺,有什么才情便尽管展现出来。如果今日你能胜过柳兄,我们自然心悦诚服,但若不能……呵,只怕扬州城内此后再无人愿与你这狂妄之辈合作!”
四周众人纷纷起哄看热闹,整个厅堂内顿时被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笼罩。
秦贺看着周子昂和柳子默二人,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但语气却仍然云淡风轻。
“既如此,依你们之言便是。”
他微微抬首,目中隐约闪过一抹亮光。
“诗词之道,在下不才,却也愿意奉陪到底。只是不知,这次的题目,又将由谁来定呢?”
柳子默轻摇折扇,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既然秦公子问起,那便由在下出题吧。如今扬州风雨飘摇,这‘风雨扬州’四字,可作今日诗题,如何?”
周子昂抚掌大笑。
“妙哉!柳兄这题出得极好!既应景,又考验功底,正适合今日之场合!”
他挑衅地看向秦贺。
“秦公子,你意下如何啊?”
秦贺神色不变,淡淡道。
“但凭柳公子吩咐。”
柳子默又补充道。
“为公平起见,我们便以半柱香为限,如何?”
“半柱香?”
周围的文人骚客们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时间未免太短了些。
莫说构思立意,便是遣词造句,半柱香的时间也颇为紧张。
常明清目光微动,快步走到秦贺身旁,一双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拽住他的衣袖
满脸焦急地说道。
“秦公子,此番孟浪了!那柳子默乃是扬州城中小有名气的才子,诗才卓然,非是常人所能及。你这番应下他的比试,岂不是自取其辱?”
她声音因担忧而微微颤抖,语气中带着几分劝解与恳求。
目光急切地注视着秦贺,仿佛希望能从他沉稳的神情中得到些许慰藉。
然而秦贺却并未因她的话而有丝毫动摇。
脸上依旧带着温润的笑意。
“常夫人请放心。”
秦贺轻轻捋了捋衣袖,语气从容自若。
“区区一个作诗的比斗,岂能难倒在下。不论柳子默如何才高八斗,他的笔也未必比我手中的这支更有底气。”
常明清被他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弄得一时愣住。
毕竟以他的身份背景,此刻正是被文坛众人以势压人的局面。
然而此刻的他,丝毫没有为即将到来的诗文争锋露出一丝畏色。
她迟疑着开口。
“秦公子,敢问……你是否已有腹稿?”
她心中带着些不安,声音也不由低了几分。
听闻此言,秦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微微抬首,悠悠开口道。
“文章诗词,本就在当下有感而发。若如柳子默那般绞尽脑汁雕词琢句,反倒失了本真。夫人放心,此局看似凶险,却也不过尔尔。”
他将手负在身后,语气一转,低声说道。
“斗诗之事,秦某人从不喜以技压人,只信真情为本。夫人只需静观斗诗结果便是,待香灭之时,一切自明。”
常明清怔怔看着眼前的秦贺,只觉得眼前这个素日里以商人闻名的人。
此刻竟似披上一层清风朗月般的气度。
带着一分难以言说的自信与洒脱。她抿了抿唇,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既如此,秦公子,明清便在此拭目以待了。”
片刻之后。
丫鬟奉上香炉,燃起一炷香,青烟袅袅升起,厅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贺和柳子默身上。
秦贺从容不迫地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却迟迟没有落笔。
他微微闭目,似在思索,又似在酝酿。
周子昂见状,心中暗喜,以为秦贺被这突如其来的比试吓傻了,忍不住低声嘲讽道。
“怎么?秦公子这是被吓破胆了?莫非连笔都握不稳了?”
众人屏气凝神,却又难掩窃窃私语。
周围的世家公子们细声议论起来,有轻嘲,有讥讽,语气中尽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听闻这秦贺不过是巴蜀一隅的商贾之家出身,虽有些积财,但学问恐怕浅薄得很。他此刻作诗,怕是贻笑大方。”
“何止浅薄,听说偏远地方的人大多不重诗书礼仪,这种场合他岂能胜任?不知是何缘由,竟让这等商家后辈也能入得今日的席面。”
“还能为何?不过是仗着些财势罢了。如今世道变了,商贾之流竟敢妄图涉足风雅之境,当真是可笑至极。”
“莫急,待会就能看他出丑。他若真能随手写出一篇佳作,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旁“子默兄学贯古今,此番题诗自然稳操胜券。我看秦贺,应是图一时嘴快,才贸然答应下来。这香尚未燃尽,他恐怕已后悔万分。”
“做生意之人,也想讲文墨?只怕连个‘文’字怎么写都没弄清楚。兴许到时候写出个笑话倒也能博人一乐。”
话音未落,已惹得几个世家子低声发笑。
听着这些带着轻佻和恶意的议论声,整个厅堂之中多了几分冷嘲热讽的味道。
而此刻,在这些交谈与嘲弄声的包围中,秦贺却依旧安然自若。
柳子默则仿佛胜券在握。
半柱香的时间转瞬即逝,香炉里的香燃尽,丫鬟上前通报道。
“时间到!”
柳子默率先起身,朗声吟诵道:
吴头楚尾路如何?烟雨霏霏锁碧波。
十里长堤杨柳岸,几家商贾唱骊歌。
金陵往事随风去,淮左繁华入梦多。
风雨扬州城不破,只待明日旭日和。
他吟诵完毕,大厅内立刻响起一片叫好声。
“好诗!好诗!柳公子不愧是状元之才,这诗写得真是意境深远,令人回味无穷!”
“是啊,短短半柱香的时间,竟能写出如此佳作,真是令人叹服!”
周子昂更是得意洋洋地看向秦贺,仿佛已经看到了他落败的场景。
柳子默也带着一丝傲慢看向秦贺,等着他出丑。
秦贺却依旧神色平静,他缓缓走到大厅中央,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扬州风物近清明,细雨轻烟锁画屏。
十里春风吹绿柳,一城烟雨润青萍。
琼花飞落香如海,瘦西湖畔客纵情。
商贾繁华竞逐鹿,文人墨客醉诗经。
且看今朝风雨后,谁主沉浮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