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爱则静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地聆听着父亲的每一句话,没有插半句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整一个小时过去。
老人觉得该交代的差不多都说完了,这才缓缓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慈爱地抚摸着王丽爱的脑袋。
那动作轻柔得如同小时候,他们一起漫步在乡间田野边时一般。
“囡囡……能不能唱首歌给爸爸听听呀?”老人说着,慢慢转过身去,背靠着轮椅,目光投向远方波光粼粼的海面。
然而,此时的王丽爱早已哭得泣不成声,但她又害怕被父亲发现自己的失态,只能强忍着不让哭声传出喉咙。
望着眼前这幅画面,林凡的内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复杂的心情。
而恰好在这个时候,热芭轻轻地推了一下林凡的肩膀,轻声说道:
“林凡,要不还是你来唱吧!你看王丽爱的状况,她这样子恐怕很难实现老人家最后的心愿了。”
听到热芭的这番话语,林凡不禁有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连忙摇头说道:
“我?这不太合适吧,而且我要唱什么歌?”
毕竟他与这对父女之间并没有太多深入的交往,如今突然让他站出来唱歌,总感觉有些突兀和难为情。
然而,当王丽爱听到热芭提出让林凡唱歌时。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豁然转过头来,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林凡。
看到王丽爱这般模样,林凡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如果自己再继续推辞下去,似乎确实有点不近人情。
尤其是想到那位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的老人,谁也无法预料他还能坚持多久。
面对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临终前的小小愿望,林凡实在狠不下心去说出拒绝的话语。
沉默片刻之后,林凡终于点了点头,无奈地应道:
“唉~好吧,那既然如此,麻烦你们帮我随意找一把吉他过来吧。”
见林凡终于松口同意,一旁的助理小柳如释重负,赶忙转身朝着医院内部飞奔而去。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尽快找到一把吉他,好让林凡能够顺利地为老人演唱。
还好这里本就是临终看护医院,为的就是让生命走到尽头的人,能够有一个体面的离开方式。
一些舒缓情绪的乐器,在医院里也是常备的东西。
没一会,小柳便抱着一把吉他气喘吁吁地从医院里跑了出来。
简单调了调琴弦,林凡这才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来到老人身边低声问道:
“老人家,您老想听什么歌曲?”
老人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对着林凡报以一个和善的微笑说道:
“小伙子,多谢你了,随便唱一首歌就好了,我只想多陪陪囡囡,辛苦了。”
“不辛苦。”林凡报以微笑,不过心中某根弦却被触动了。
一个深爱着自己女儿,愿意为女儿付出一切的父亲,他又想听什么呢?或许……他是真的单纯只想要让女儿陪陪自己吧。
不过现在唱什么歌却成了他需要考虑的事情,苦思冥想了足足五分钟。
林凡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一首歌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他觉得,这首歌现在唱正合适,而且这首歌也很能表达王丽爱现在的心情,同样这首歌中或许也有她想对自己父亲说的话。
深吸一口气,林凡轻轻拨动琴弦,随着前奏那略微有些低沉且哀伤音符被弹奏出来。
顷刻间,现场便被一阵浓郁到化不开的背上情绪彻底笼罩。
热芭和杨雪见先是一愣,眼中金芒一闪两人也没想到,刚才的林凡居然不是在思考唱什么歌,而是在现场创作。
随着前奏结束,林凡同样略带悲伤又充满故事的声音随之响起: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
“每次离开总是装作轻松的样子,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
“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风捎去安康。”
随着这几句歌词一出,现场所有人全都不由浑身一颤。
浅显易懂的歌词,却充满了对父亲的眷恋之情。
仿佛拥有着某种魔力般,带着所有人穿越回了小时候,父亲牵着自己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的场景。
此刻王丽爱已经彻底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趴在父亲大腿上低声呜咽着哭了出来。
她想起了小时候,那是母亲刚离世,她因为自己的小情绪和父亲赌气,连续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和休息。
结果,一场感冒席卷而来,她还依稀记得,那天父亲忙到很晚才回家。
一进门就发现她整个人躺在床上不断哆嗦,父亲这一抹额头发烫。
她永远记得那个晚上,父亲冒着暴雨不顾一切地将她送到镇上的卫生院,一路上道路泥泞不堪,父亲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每次这个倔强的汉子都会拼了命地护住她。
等到了医院,她输上液后,这才看到此刻的父亲满身污泥,身上大大小小摔出了不少恐怖的伤口。
就在她和在场众人陷入各自回忆中泪流不止的时候,歌曲也来到了副歌高潮部分:
“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变老了,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
“一生要强的爸爸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微不足道的关心收下吧。”
“谢谢你做的一切双手撑起我们的家,总是竭尽所有把最好的给我。”
“我是你的骄傲吗还在为我而担心吗,你牵挂的孩子啊长大啦!”
林凡的声音瞬间提高,歌词中带着浓浓的眷恋之情,浅显的歌词仿佛带着一种特殊的力量,直击人心,让所有听到的人心神不由一颤。
热芭和杨雪见早已泪眼朦胧,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
再看此刻的王丽爱,更是哭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这首歌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
几乎每一句歌词,都是她想对自己父亲说的。
她想让时光慢些,想让父亲留下,想要告诉父亲她长大了父亲不用担心,她能够照顾好自己,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小女孩儿了……
老人则一直慈爱地抚摸着自己女儿的脑袋,一如小时候那般。
“嗯~嗯~嗯~嗯~”
随着林凡的哼唱响起,仿佛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众人的心灵,让她们的悲伤情绪有了片刻缓解。
哼唱伴随着轻缓的伴奏缓缓停下,林凡的声音再次传来。
此刻王丽爱已经顾不上哽咽,抽泣着跟随林凡的伴奏和歌声磕磕绊绊地在老人身边唱了起来:
“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
“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风捎去安康。”
“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变老了。”
“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
“一生要强的爸爸,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微不足道的关心,收下吧!”
“谢谢你做的一切,双手撑起我们的家。”
“总是竭尽所,有把最好的给我。”
“我是你的骄傲吗?还在为我而担心吗?”
“你牵挂的孩子啊~长大啦~~”
到最后,几乎在场所有人都跟着林凡唱了起来。
随着琴弦轻轻拨弄,尾音缓缓飘散在这温暖的海风当中。
老人一脸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孩子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声音有些低沉、微弱地开口道:
“好孩子,今后一定要好好的,我的囡囡长大了,长……大……啦……”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老人的俨然用尽了浑身力气,颤抖着抬手想要最后在抚摸一下女儿的面庞。
可是……这最后的动作却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生机,手掌在距离王丽爱最后几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伴随着轻柔的海风,以及缓缓落下的余晖,随后无力地垂落而下。
一声带着无尽的哀伤,不舍和悔恨情绪最后汇成了一个字:“爸!……”
王丽爱整个人扑到老人怀中,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奔涌而出。
林凡四十五度仰头,这种场景之下谁都无法避免悲伤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