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遵从三藏命令,上前问和尚道:
“那和尚,你等一下,我且问你,你是哪个寺里的?犯了什么事要披枷戴锁?”
僧人跪倒道:
“爷爷,我等是金光寺负屈的和尚。”
悟空再问:
“金光寺坐落何处?你等怎生负屈?”
众僧道:
“转过隅头便是金光寺。”
众僧环顾四周无人注意,低声求道:
“爷爷,不知你们来自何方,只觉我等似是有些面善。负屈一事在此不敢奉告,请爷爷到荒山一叙,具说苦楚。”
悟空看向三藏,三藏点点头道:
“那就且随他去寺中,仔细询问缘由。”
取经众人同僧人一齐来到山门,只见山门之上横写七个金字:
“敕建护国金光寺”。
僧人为三藏师徒推开山门,请其入内。
众人看去:
古殿香残灯焰冷,虚廊叶乱卷西风。
千尺凌云塔,几株养性松。
阶下残红埋野径,檐牙蛛网锁雕栊。
鼓蒙尘,钟锈踪,苔侵画壁色朦胧。
法台积尘梵音寂,蒲团巢雀鸟作朋。
纵有炉寒积旧灰,梵钟锈透寂寂空。
三藏不禁心中发问:
“西牛贺洲之地,怎会有寺庙荒凉至此,僧人个个戴枷?
难道此难又是重振佛门信仰?”
众僧们顶着枷锁走在前头,将正殿推开,请三藏等人上殿拜佛。
三藏抬眼一看,缓声道: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
这丈六金身若拜得重了,反教人把泥胎错认作真如。\"
众僧们面露愕然,随即敬佩合掌道:
“上师佛法精湛,见地高深,我等不如。”
众人又随僧人转于后面,见那方丈檐柱上又锁着六七个小和尚,三藏皱眉问道:
“这又是为何?”
僧人们回道:
“与我金光寺负屈一事有关。
还请入内详叙。”
及到方丈,众僧俱来叩头问道:
“列位老爷相貌不一,可是东土大唐来的么?”
三藏闻言,心中确信此处又是一难。
八戒笑道:
“师父,想必又在这里等着我们哩!”
悟净则是摇摇头。
悟空问道:
“你们怎么知道?
莫不是有什么未卜先知之法,在此地专门候着我老孙?”
众僧道:
“非有未卜先知之法,实为冤气冲霄之故。
因我等负屈衔冤,无处剖白,昼夜向虚空泣告,惊动三界神祗。
昨夜众魂感格上苍,得蒙佛祖垂慈,敕令揭谛托梦,说有个东土大唐来的圣僧,救得我等性命,庶此冤苦可伸。
今见老爷这般异象。
故认得也。”
悟空点点头,目光穿过寺庙向半空望了一眼,说道:
“既然如此,你且说说有这里是何国度?
你等又蒙受了甚么冤屈?”
众僧跪告道:
“爷爷,此城名唤祭赛国,乃西邦大去处。
当年有四夷朝贡:
南月陀国,北高昌国,东西梁国,西本钵国。
年年进贡美玉明珠,娇妃骏马。
我这里不动干戈,不去征讨,他那里自然拜为上邦。”
三藏问道:
“东西梁国是西梁女国?
为何都拜你国为上邦,年年进贡?
莫非是你这国王有道,文武贤良?”
众僧道:
“回爷爷,确实是西梁女国。
各国来拜,非国君、朝臣之功。
文武并非贤良,国君也不是有道。
有此盛景,乃我金光寺宝塔之功也。
昔年祥云接仙阙,瑞霭条条通天门。
昼喷彩气,夜放霞光,万里人人能见,四国无不同瞻。
故此以为天府神京,四夷朝贡。
叵耐三载前孟秋朔夜,夜半子时忽降血雨如倾盆。
待至东方既白,万姓惊惶,千门恸泣。
文武百官启奏君王,皆言不知上天降何罪愆。
彼时诏羽流设坛禳灾,释子诵经禳解,拜谢乾坤。
哪里料得到我这寺里黄金宝塔污了,仅仅二载时光异邦便绝贡。
圣上欲兴兵讨伐,群臣上谏说是我寺里僧人偷了塔上宝贝,以致于无祥云瑞霭,外国不朝。
无道昏君不辨真伪,不察明理,只教那些赃官,将我僧众拿了去,将吾等沙门拘拿,百种刑具加身,万般手段逼供。
往昔寺中三代比丘,前两辈熬刑不过尽皆圆寂,如今又捉我辈问罪枷锁。
老爷在上,弟子等岂敢昧心窃取塔中之宝!
万望爷爷垂怜,方以类聚,物以群分,舍大慈大悲,广施法力,拯救我等性命!”
三藏道:
“这桩事暗昧难明。
一则是朝廷失政,君主昏庸,我等只能寻找证据为你等平反,不得以法力神通强行改变君主意愿,干涉人道。
二则事发久远,当时未能上奏君主,此时更难以找寻线索,为尔等平反。
只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怎能毫无根据定罪并且祸及三代?
就算我等不能为你们平反,也定当为尔等寻得一个好去处。”
众僧跪倒谢过三藏。
三藏便让悟空先将小和尚们放下来,对众僧说道:
“还请带我们去看看这宝塔,也许能查探到当年窃贼留下的踪迹。”
众僧即带三藏师徒四人上塔。
八戒见塔内通道狭窄,昏暗无光,尽是些灰尘蛛网,便对三藏说道:
“师父,这宝塔内只容得两人通过,我老猪又粗心大意,毛手毛脚,要是把贼人留下的踪迹给毁坏了,却是不美。
有大师兄那一对招子,什么东西看不出来?
不若我老猪与沙师弟就在塔下等候,若是塔内出了变故,也好接应。
再是不济,也能逃了出去,找到援手。”
三藏知这徒弟惫懒,也无细查之能,便不强求。
三藏与悟空开了塔门,自下层望上而去。
僧人还要送上油灯,只见三藏摆摆手,身上佛光大放,柔和明亮,将周身三丈照得通明,点点灰尘在空气中飘舞也看得清清楚楚。
众僧又是个个拜倒口称圣僧。
三藏与悟空进塔后细细查看。
悟空亮起破妄金瞳,双眸迸出金光,两道神芒直透建筑。
那破妄金瞳上可观三十三天,下能照十八地狱,莫说蛛丝马迹,便是微尘落处,也辨得是前朝积灰还是新近沾染。
三藏则是跟在悟空身后,等悟空查探过后再用佛力一一清扫,将灰尘全部扫尽,现出佛塔本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