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吃完早饭,九点钟准时到了吴参谋长办公室。
吴参谋长换上了便装,上身深色行政夹克,下身西裤皮鞋,再配上他的国字脸和浓眉大眼,还真有点地方干部的样子。
韩晓琳则是白色高领毛衣搭配宝石蓝色的休闲西装,显得十分干练。
杨诚和张健翔都穿着深色西装。
我的西装借给了杨诚,只能披了件长风衣在身上。
吴参谋长见人都到齐了,便立刻带队出发。
宽大的别克商务车已早早的等候在办公楼前,驾驶员不出意外的还是沈肖鹏。
杨诚明面上还是保卫干事,因此主动坐在副驾驶。
沈肖鹏下车拉开第二排车门,吴参谋长俯身坐了进去。
我本想和韩晓琳坐最后一排,奈何被吴参谋长点了名坐他身边。
我们上车时车里已十分暖和,显然是打开空调有一会了。
沈肖鹏回到车上,汽车缓缓开动。
杨诚笑道:“老沈,上次见你,你在开直升机,这次又开车,看来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你都能使唤的动。”
沈肖鹏瞥了一眼杨诚说道:“其实海里游的我也能摆弄两下。”
吴参谋长笑道:“小沈原来在海军陆战旅,两年前调来的基地。”
说完又问沈肖鹏:“其他负责配合的同志都出发了吧?”
沈肖鹏汇报道:“情报部的人员昨天晚上就在现场布置了,外围配合的两个行动小组一小时前也出发了。”
吴参谋长点头说道:“这就够了,警卫大队非要派人跟着,让我给骂回去了。”
说完又看了我一眼,说道:“希望这些准备,咱们都用不上才好!”
我陪着笑说道:“首长亲自出马,肯定一切顺利!”
汽车刚上高速,吴参谋长便倚着靠背睡着了。
沈肖鹏从后视镜里观察到之后,悄悄将空调提升了一度,并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不要出声。
杨诚见状瞅了沈肖鹏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向他竖了个大拇指。
沈肖鹏车开的既快又稳,到丰泽园时正好十点半。
车刚停下吴参谋长便醒了过来,转头对我说道:“后备箱有一箱剑南春,你带到酒店房间去吧。你小子公款宴请,可到头来老子还得自掏腰包出酒。”
众人陆续下车,我打开后备箱刚把酒掏出来,杨诚便接了过去。
上到二楼进了房间,趁着吴处长四处打量的功夫,沈肖鹏已将茶水泡好,给吴参谋长倒了一杯,便悄悄地退出房间。
吴参谋长盯着主位,笑着对我说道:“小唐,这局是你组的,主位你来坐吧。”
我赶紧摆手说道:“首长您别开玩笑了,我们都是您的兵,不管谁组的局,主位也必须是您坐!”
吴参谋长听罢哈哈一笑,顺势坐下,接着说道:“那你坐副陪吧,杨诚坐我右手边,赵晨光两口子坐我左手边。”
杨诚急忙插话说道:“首长,还是让我坐在你和赵大爷之间吧,万一有情况,我也能争取点时间。”
吴参谋长道:“咱们是既然是真心实意的请人家,就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再说了,就算是有情况,难道我还不如你?”
杨诚还要说话,我赶紧拉了他一把,说道:“都听您的安排,时间差不多了,我和杨诚下去迎一下。”
出房间门时发现情报部预定的另外两个挨近的房间已经坐满了人,桌上凉菜都摆上了。
下来楼梯到了一楼,大堂里也坐了两桌人,恰好在通往大门的必经之路上。
其中一桌正是刘承刚他们小组,另一桌有男有女,我虽叫不上名字来,但看着也都面熟,八成是情报部的同事。
腊月二十八已是年根,外地人已大多返乡,本地人则都在忙年,大堂里除这两桌再无其他食客,倒是显得有些冷清。
刚走到饭店门口,杨诚便掏出烟点上,深吸缓吐几口,方才问我道:“赵大爷两口子不会放咱们鸽子吧?”
我本来很有信心,可事情到了眼前,心里难免打鼓。
上级领导和基地首长如此重视,前前后后谋划了一个月,如果赵晨光和姚羽不来,那我这脸可就丢大了。
此刻被杨诚这么一问,心里更加烦闷,便问杨诚要了一颗红塔山,抽两口解闷。
杨诚见我不正面回答他,不由得笑道:“咋地,慌了?”
我烦道:“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这才刚刚十一点,等着呗。”
杨诚吐了口烟说道:“我不急,关键是肚子急,知道中午吃丰泽园,早晨我都没敢多吃。”
我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打屁,杨诚第三根烟抽到一半的时候,忽见一男两女并排走了过来。
小伙子身穿白色运动装,身后还背了个双肩包,远看像是个大学生。
高个子的女人则是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身后,脸上带着墨镜,肤白胜雪,红唇火辣,身穿黑皮衣,脚踩高跟鞋,右手挽着小伙子的胳膊。
另一个女孩子个子稍矮,一副学生模样。
杨诚看了一眼,踩灭了烟头对我笑道:“朔京确实不一样,富婆包养小白脸。”
我瞅了他一眼说道:“你别总把人往坏处想,也许人家是姐弟,没看还带个小妹妹嘛。”
杨诚“切”了一声说道:“你看他俩那腻味人的样儿!”
正说着几人越走越近,我忽然感觉这挽着胳膊的一对男女有些面熟,再仔细看时,他俩已冲着我抱拳拱手。
我瞥了杨诚一眼,小声喝道:“什么小白脸,那他妈是你姐夫赵大爷!”
说完我也赶紧抱拳迎了上去。赵晨光笑道:“二位弟弟见外了,这么冷的天气,何苦在外面等。”
我也笑道:“赵大哥一月未见,当真年轻不少,我差点没认出来。”
赵晨光哈哈大笑道:“这还是托了老弟你的福。”
我以为是句客气话,半点没当真,只是奇怪杨诚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太没礼数了。
心里正想着,便回头看了杨诚一眼,却见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满脸的窘迫尴尬。
姚羽见杨诚这一副没出息的样子,鼻孔哼气大翻白眼。
我心里瞬间有些明白,便向着学生模样的小妹妹看了一眼,果然赵晨光说道:“这位是羽妹的小妹姚云儿。唐老弟未曾相邀,我自作主张将她带来,还望老弟莫要见怪!”
我摆手说道:“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多一位贵客我更加开心才是。”
姚云儿上前一步,望着杨诚俏生生地说道:“你还认得我吗?”
杨诚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道道:“咱俩在滇南见过。”
姚云儿听罢扬起嘴角,欠了欠身说道:“当日慌乱,将军因我蒙难,我却未敢现身替你辩解,你……不生气吧?”
杨诚听罢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你,我应该已经挂了。”
赵晨光等人不知花斑虎b组的事,听杨诚这么说三人都是愣了一下。
我见气氛有些尴尬,赶紧说道:“外面风大,咱们上楼说话吧,知道你们要来,我们领导也赶过来了。”
赵晨光点头说道:“那咱们赶紧上去,别让领导等得久了。”
我和杨诚当先引路,带着众人进了二楼房间。
进房间后我先为吴参谋长和赵晨光等人互相引荐。
吴参谋长见对方多了一人,也不惊讶,起身笑道:“几位大名如雷贯耳,吴某久仰了!”
赵晨光笑道:“长官谬赞,区区贱名何足挂齿。”
众人各自寒暄几句,分宾主坐定。
韩晓琳招呼一声起菜,盘儿碗儿碟儿便连珠价端了上来,道道皆是珍馐美馔。
张健翔起身给众人倒酒,走到姚羽身前时,也不见她客气推辞,便给姚羽、姚芸儿都倒了满满一杯,如此韩晓琳也只好陪着。
人人桌前一杯剑南春,屋子里立时香气四溢。
吴参谋长举起酒杯说道:“今天第一次见到三位,按理说是新朋友,可之前咱们打过多次交道,其实已经是老朋友了。”
“这第一杯酒,欢迎老朋友到来,希望今后我们能够多交流常来往,马上就是新春佳节,也祝愿在座的所有人新的一年里万事顺意,祝我们的祖国繁荣昌盛!”
大家都举起酒杯。
赵晨光也说道:“祝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听完他这一句话,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虽然一直不知道赵晨光等人的底细,但刚才吴参谋长的试探他回应了,今天谈崩的危险性就下降了一分。
哪怕他是怪物,那也是个爱国的怪物,至少在这一点上,大家立场一致。
放下酒杯,赵晨光说道:“感谢长官的热情款待,我们此次前来,一来是感谢唐老弟不吝赐药,治好了赵某几十年缠绵不愈的内伤。”
“二来也想消除咱们之前的误会,这三来嘛……便是云儿小妹,想要见见咱们杨老弟。”
一句话说完,桌上众人皆向姚云儿与杨诚二人瞧去。
姚芸儿低着头,白皙的脸上飞起片片红霞,显得脸蛋儿更加粉嫩细腻。
杨诚则是满脸苦笑,借着喝水掩饰尴尬。
姚羽看罢大摇其头。
韩晓琳见我一直盯着姚芸儿看,望向我的眼神立刻凌厉起来。
吴参谋长奇道:“赵老兄这伤是怎么回事?何至于几十年都治不好?”
后面半句话吴参谋长没说出来,但我却能明白:内伤说明病在经络脏腑,别说几十年,哪怕几个月治不好,人就活不成了,怎么会有几十年治不好的内伤?
赵晨光看了我一眼,说到:“唐老弟,咱们不打不相识。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打架打到一半,突然有人手持一柄紫金龙头杖出现吗?”
我听到紫金龙头杖,心想看来能打听到肖道长的消息,便赶紧点了点头。
赵晨光接着说道:“我这伤,就是七十年前,被这把拐杖打的。”
我正在计算七十年前是什么时候,就听杨诚抢过话头来问到:“七十年前?那之前你说你活了三百多年,原来不是忽悠我们?”
赵晨光看了他一眼说道:“何必说假话,我是崇祯十六年生人。所谓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年岁对我们来说,并不怎么重要。”
吴参谋长似是对赵晨光的年龄问题并不感兴趣,因而瞪了杨诚一眼,让他别随便插话。
赵晨光接着说道:“当时紫金龙头杖的主人是个姓肖的道士,我们因一起对付玄洋社的事情闹了误会。”
“偏那牛鼻子脾气犟的很,不肯听我解释,我俩动起手来,被他打了一拐杖。”
“自此便有火毒之气日日攻伐经脉,侵入脏腑,若牵动真气,则伤势愈重。”
“这七十年来我遍求良方而不得。”
“一月前幸得唐老弟赐下圣药,服用后方能攒簇五行,和合四象,化火毒为药,温煦脾土,不仅使我内伤痊愈,修为也更进一步。”
说罢忽然拉开随身的双肩包,拿出一个一尺来长、胳膊粗细的铁筒子递给我,嘴上继续说道:“那枚五行丹可是无价之宝,若是白占唐老弟这么大的便宜,做哥哥的脸上可挂不住。”
“这只银麟护臂虽不如丹药珍贵,却也是唐皇遗宝,老弟千万收下,也好让哥哥稍稍心安!”
我听他说到“玄洋社”时,心里吃了一惊,瞬间想起武田刚创立的所谓公司,也叫“玄洋株式会社”。
我正急于向他求证这个问题,不愿在他送的礼物上过多纠缠,便伸手接了过来。
赵晨光见我收了礼物,脸上大喜,又举杯向我敬酒,直说“赠丹之恩永不相忘”云云。
我俩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我谢过他的礼物后,急忙问道:“你刚才说玄洋社?”
赵晨光点了点头道:“那是一个东洋秘密社团,其中的浪人自称‘天佑侠’,个个本领不弱,七十年前东洋入寇时,他们夺宝杀人,无恶不作,又哪里当的上一个侠字。”
说到这里大约是见我神色有异,不禁问到:“你们和玄洋社打过交道?”
我看了吴参谋长一眼,见他轻轻的点了点头,便向赵晨光问到:“向赵大哥打听个人,武田刚你知道吗?”
我此刻心中激动,丝毫没意识到称呼一个三百余岁的人为“大哥”殊为不妥。
赵晨光三人听到“武田刚”三个字时,脸色登时变了。
赵晨光看了一眼姚羽,又转过头盯着我,疑惑地说道:“武田刚是当年‘天佑侠’大首领,但这个名字绝不应该在当今出现,因为他已在七十年前被我亲手镇杀!”
话音一落,我和杨诚同时说道:“不可能!”
赵晨光听罢脸如寒霜,双眉竖起,站起身来喝问道:“他若还活着,我便再超度他一次,这杂碎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