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根来没再去国营饭店,去供销社扎了一头,跟刘芳说了一声要去她家里睡一觉,就去了那个四合院。
徐奶奶这个朝阳大妈不在家,苗婶儿家也锁着门,俩人不知道干嘛去了。
刘根来开门进屋,躺上灶膛间的土炕,先拿出了十斤小米,又拉过放在炕角的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那床被子是刘芳早就为他准备好的,他一直没在这儿过夜,还是头一次用上。
昨晚,他基本没睡,早就困了,这一觉睡的很长,直到钱大志抱着小盼盼和刘芳、刘敏一块儿回家,他才醒来。
睁开眼一看,程山川也在。
应该是接刘敏的时候,从刘芳嘴里知道他在家,就一块儿跟过来了。
“昨晚干啥了,困成这样?”
程山川往炕沿上一坐,递过来一根烟。
“抽我的。”刘根来没接,掏出自己的烟,给程山川和抱着盼盼站在一旁的钱大志一人丢了一根。
没过滤嘴的烟,他抽不惯。
“人不大,毛病不少。”程山川笑骂着接过烟。
跟钱大志相比,他跟刘根来随意多了,不像钱大志只会傻笑,连个玩笑都不敢开。
“昨晚在火车上没睡好。”刘根来搓了几把脸,肩膀靠在炕头上,冲盼盼伸出手,“过来,舅舅抱抱……二姐夫,你这两天工作有没有变动?”
“你们聊,我去烧火。”
钱大志把盼盼递给刘根来,出门拿柴拿煤去了。
刘芳和刘敏一回家就忙活晚饭,烧火一直都是钱大志的活儿。
现在还没有煤气,就算到了夏天,做饭也要烧煤。
但跟烧炕不一样,做饭用的是蜂窝煤,据说是一个大学教授发明的。
“被调去了秘书室。”程山川笑了笑,“毕局没说什么,沈秘书说这是毕局对我的考察,要我好好表现,抓住机会。”
“毕大爷说话还挺算话。”刘根来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剥开了,直接塞进小盼盼嘴里,“我还以为他说的是醉话,说完了就忘了。”
“就猜到是你小子在背后使了劲儿。”程山川拍拍刘根来的腿,“咱哥俩就不说啥客气话了,我好好干,就算最后没当成毕局的秘书,也不会给你丢人。”
“这话跟我二姐说去。”
刘根来一掏兜,手里出现了几根白毛芽,剥开一个,塞进小盼盼嘴里。
小盼盼两眼立刻一亮,伸手去拿刘根来手里剩下的几根。
“你给她吃的啥?”
刘敏眼尖,立刻就发现了,几步走过来,从小盼盼手里拿过一根儿,“白毛芽!我好几年没吃这东西了……你回家了?”
岭前村村口的小河边就有一片湿地长白毛,刘敏小时候没少去揠。
“上星期回的。”刘根来模棱两可的说着,“二姐,你啥时候带二姐夫回家?”
“过了五一吧!”刘敏把白毛芽剥开,放在鼻尖下面闻了闻,又塞进了小盼盼嘴里,“你个小馋猫,二姨不跟你抢。”
到底是小孩子,刘敏从她手里拿走白毛芽的时候,盼盼小手一直伸着要呢!
“我这儿还有。”
刘根来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白毛芽,递给了刘敏。
他这个当弟弟的怎么能破坏二姐忆童年?
“算你有良心。”刘敏一把接过去,还没忘了给刘芳分了一点。
“我不吃,给山川点尝尝。”刘芳正在洗油菜。那油菜看着有点老,不仔细看,跟后世的小油菜都不像一个品种的东西。
“你们吃的什么?”程山川明显不认识白毛芽。
刘敏也不解释,剥开一根,直接塞进了程山川嘴里。
都甜蜜投喂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二姐果然泼辣。
刘根来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是不是皮又痒痒了?”刘敏瞪了他一眼。
“二姐夫,你媳妇又欺负我,你也不管管她。”刘根来调笑着。
“我还敢管她?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程山川抿了几下嘴,“还挺好吃的,这是白毛的新芽儿——啥是白毛?”
“我也说不准,好像是一种中药,你早点跟我二姐回去,还可能揠点,晚了就没了。”刘根来又掏出了一把,一边自己吃着,一边喂着小盼盼。
小盼盼跟个小家雀似的,没等刘根来把白毛芽递过去,就张开了小嘴儿,等着投食。
程山川笑了笑,没说什么。
显然,去不去刘家,他说了不算,全看刘敏什么时候肯带他。
这样也挺好,小事儿听媳妇的,将来少吵架。
“哦,对了,有样东西给你。”刘根来从被子底下拿出了一条五台山,“把这烟给沈秘书,就说是我给他的。”
程山川接过烟,点了点头。
沈秘书是聪明人,刘根来让他带烟给他,其中的意思自然不用多说。
这个小舅子还真是不遗余力的帮他啊!
自己这边也要好好努努力,说什么也要把秘书的位子拿下。
晚饭很简单,油菜和着腌肉和鱼干炖了一锅汤,就着替代粮窝头。
刘芳做了刘根来的饭,刘根来只是吃了点菜,他实在是吃不下替代粮做的窝头。
刘敏在国营饭店吃了,饭做好的时候,跟程山川一块出去压马路了。
程山川也没留下吃饭,这年头,谁家的饭菜都不宽裕,关系再近,也不能随便留下吃饭。
等吃完饭,天早就黑透了,刘敏还没回来,刘根来跟刘芳和钱大志说了一声,就出了门。
徐奶奶和苗婶儿家都亮着灯,俩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刘根来路过她们家门口的时候,闻道了一个野菜味儿,瞬间就知道她们白天干啥去了。
刘根来没开摩托车,走出去不远,就把自行车放了出来,不紧不慢的朝簋街方向骑去。
他要去簋街打探一下那些古董和铜钱的价值。
挎斗摩托的动静太大,尤其是晚上,他要是开着挎斗摩托去,担心会把簋街吓炸街。
簋街离这个小四合院可不近,他骑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远远的就看到一片片忽明忽暗的灯火,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一家家棺材铺和杠房里的煤油灯。
一阵夜风吹过,煤油灯晃呀晃的,颇有点鬼火摇曳的味道。
多亏是在四九城,要是在郊外,还不得把人吓个半死?
与刘根来想象中的人头攒动不一同,簋街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整条街都空荡荡的,有点瘆人。
刘根来正有点发虚,无意中一转头,看到了一个招牌,立马乐了。
国营棺材铺。
这玩意儿也有国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