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俊见识过少夫人以十倍价格出售祥云锦,这时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少夫人低价售米行径。
他犹豫道:
“可少夫人,您之前将祥云锦抬上天价,如今米可是眼下最抢手的东西,您明明可以借着囤粮再大赚一笔的……”
楚瑶笑笑,淡淡开口。
“祥云锦是专供权贵富户的奢侈之物。
锦上添花的东西,你卖的越贵,越是有人趋之如骛。
米粮则不同,不仅是货品,更是事关百姓生死的根本。
我这些米进价你是知道的,我跟着官粮价格走,也是有得赚,甚至可以说也是大赚。
赚有钱人的钱,我心安理得。
百姓不易,再多了,我会寝食难安。”
“少夫人大义!”
冯俊双手抱拳,他诚心敬佩少夫人的胸襟。
原以为少夫人只是天资聪颖、善于经商,谁知一介女子竟有如此心胸!
此等气魄胸怀,怕是多少男子都不能及。
翌日清晨,京中就炸开了一个消息。
江南米行开业了。
五十五文一升!
官粮门前原本排着的长龙很快暗潮涌动起来。
不少人咬着耳朵兴奋地传递消息。
“真的五十五文一升?”
“真的!千真万确。
我家兄弟这不刚在那买的米,特意跑来告诉我赶紧去买。
你看,还是新米!
行了,我不说了,我这就去江南米行排队买米去。
你也快去,去晚了,可要排长龙了。”
“张三,你先别走,再问一句,谁都能买?”
“那是当然!凭户籍购买,一人能代领全家人的米!”
见邻居张三兴奋提着米袋子跑了,这人忙嘱咐自家婆娘,“把户籍给我,我去江南米行看看。”
“你把户籍拿走了,我怎么买?”
“你没看队伍还长着吗?我去看看,不耽误事。
要是江南米行那真的五十五文,我把全家的米都买回来。
我们一家子就不用挨饿了。”
妇人小声嘀咕:“哪有那好事?除了官府的陈粮能卖这么便宜?!
寻常米行早就九十多文了,我听说还要再涨。
怎么可能五十五文?
你就听张三瞎忽悠。”
“我去看看也不妨事,万一是真的呢。
兴许人家新店开业酬宾,价格才如此实惠。
有这好事,可不能错过了。
要是错过了,拍大腿都来不及。”
“那行,你快去快回,要是没那回事,可不能耽误咱买官粮。
深更半夜爬起来,拖家带口排的队,咱可不能白排。”
“行,行,知道啦。”
长龙中一开始是窃窃私语,很快声音越来越大,长龙逐渐骚动起来。
不少人提着米袋离开了长龙,匆匆朝江南米行跑去。
更多的人选择留在队伍继续观望。
“五十五文,怎么可能?”
“就是,就是,哪有那好事?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排队买官粮吧。”
“八成有人嫌排队人太多,故意放出假消息。忽悠咱们都走。”
“还是老哥明智。”
“那是,那是。老哥一大把年纪了,吃过的盐比咱吃过的米都多。
也就官家还管咱百姓死活。
那些米行商人都是奸商,恨不得喝咱血、吃咱肉。
还能比着官粮价格贱卖。根本不可能!
绝对不可——”
“二哥,你快别说了,赶紧跟我去江南米行买米!
五十五文一升。
现在那边排队的人还不算多,等消息传开了,怕是要排长队了。”
“你说真的?”
“当然真的。千真万确。不信你看,我家米已经买回来了。”
“还真有这好事?!去,去,我这就去。”
陆续有人提着米兴致勃勃跑回来,原本骚动不安的长龙很快散了型。
“我去买新米了。爹,你在这排队买官粮,咱两下里买,娃娃就能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咱们全家也不用光喝清汤寡水的米汤了。”
“好好,你快去。”
此时,萧逸正坐在廊下吃着凉茶,摇着扇子,打眼瞧着一队官兵有序不紊地往外搬运官粮。
京郊大旱,夏粮几乎颗粒无收。
眼瞅着秋收无望,不少米商屯居积奇,更致京中米价一路打着滚狂飙。
圣上体恤百姓,开常平仓放粮。
于是,他这个闲人,被圣上拉来督查官吏放粮。
萧逸伸了伸腰,抬眼看向一旁的卫夏。
“那个平阳侯府程世子近来‘战绩’如何?”
“又输了快一万两。”
卫夏小声嘀咕,“三爷,您这不是坑他吗。
程世子原本已经要戒赌了,您为何又拉他下水?
如今程世子是真上了赌瘾,又急于翻本,越玩越大,越输越多。”
“我可没拉他下水,是他自己往水坑里跳。
我又没求他去赌坊,我不过丢出一根竹竿,他就顺杆爬。
输钱还不是他运气不好,且贪心。”
萧逸说罢,嘴角微挑,“也不知这回,有没有人给他平账。”
卫夏一脸迷糊,“谁能给他平账?还不是侯府拿产业抵债。侯府如今穷得只剩空架子了。”
萧逸却似没听到卫夏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也不知,那女人这次会替他平账吗?
不知为何,总会无端想到那个女人。
她的一颦一笑。
她回怼他的中气十足。
她看念儿时如春日暖阳的眼神。
萧逸觉得自己疯了。
自从挨了她一顿鞭子,就中了她的蛊。
明明对她几次言明,要讨回那顿鞭子。
可为何,她人在眼前,别说挥鞭子了,心底那点气立马抛之脑后。
可她明明已经嫁人了。
虽然,他知道,他们之间连貌合神离都算不上。
平阳侯府内里情况,萧逸早让人查的一清二楚。
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楚瑶当初是愿意嫁去平阳侯府的,如今为何对侯府,对程文渊几乎不闻不问,似乎毫不关心。
她这是为何?
那女人到底有多少秘密?
萧逸皱眉,敲了敲太阳穴。
卫夏被主子莫名其妙的动作搞得糊涂。
三爷这又是怎么了?
还没想明白,就听他家爷说。
“日后别去理会程世子。”
“是。——那他去赌坊属下还用相陪吗?”
“不必管他了。”
萧逸觉得自己不该总想起那个女人。
每次哪怕听到程世子这几个字,总会无端想到楚瑶。
那种说不清是酸还是妒的感觉,让他尤为不爽。
反正他也懒得应付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