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夜静悄悄地，今晚的月亮不是特别明亮，星点稀疏，窗外刮着大风，像极了暴风雨前的节奏，明天恐怕是要下雨了。
清幽苑。
别墅里，一楼客厅亮着暖黄色灯光，沙发上坐着一位年轻男人，一台笔记本电脑置于茶几，偌大客厅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男人停下手中动作，合上电脑，直接放到茶几上。
他起身上楼，来到江忱的房门前，抬手敲了三下，不用等里面人的回应，他压下门把手推开。
室内被黑暗包裹，就连阳台的窗帘也被拉上，透不进半点光。静谧的气息扑面而来，霍观楼只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他又敲了两下门，视线穿过黑暗落在床的方向，轻声唤道：“江忱。”
房间里是无尽的沉默，没有人应他。
男人蹙眉，难道不在？
不对啊，江忱吃过晚饭就没出过房间。
他叹口气，又唤了声，“江忱，知道你还没睡。”
还是不给他回应，霍观楼把手放在墙边的开关上，说：“我开灯了？”
话落，他按下开关，灯一下亮起，深处黑暗太久，只觉得灯光太过刺眼，江忱闭上眼适应了好一会儿。
霍观楼清晰地看到，床榻的另一边坐着个人，他靠着床坐在地上，背对着他。
灯亮了一分钟，又被关上了。
江忱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响起，磁性的嗓音中略带一丝沙哑，“你干什么，灯开了又关。”
“来看看你睡了没。”
霍观楼走到阳台处把窗帘拉开，让室内没那么暗，但还是看不清人脸，于是，他把阳台外的壁灯打开，在旁边的沙发坐下，他舒了口气，郑重地开口，语气中透着无奈。
“你能不能多跟我说几句话，不要动不动就坐着发呆，还有两天我就要回海城了，孩子。”
哎，自闭的性格真不讨喜啊，整天闷闷的。
这孩子打小就不爱说话，几年前见到他回家还会问声好的，现在嘛，越来越自闭了。
废话都不愿跟他多说一句。
江忱把头转向他这边，良久之后才开口，“周六早上回海城，还是下午？”
“早上。”
“嗯，我会送你。”
这就没了？
真是多余的话都不愿多说，自从来到闫城这两天，江忱的状况还是和在海城时一样没怎么变，人倒是变得越来越静，甚至话都变少了。
霍观楼拿他没办法，当初提出转学还是江忱自己提的，说是想换个环境，但他知道还有其他原因。
“我就要回海城了，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之后我们要几个月见不到面。”
霍观楼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就这样盯着他看，满眼期待他会怎么说。
江忱想了好半晌，眼珠一转，语气认真地道：“不是可以视频么？”
一听这话就来气，霍观楼忍不住说他，“你愿意视频？？你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问你，哪次不是我打给你？”
“没什么重要的事说，我也不想打扰你工作。”江忱说道，他确实是没什么话要跟霍观楼讲，之前有打过一次，但隔着屏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就这样干杵着不发声。
霍观楼叹气，他说的好像也是，但是！平时见面也没见得多说几句。
“那……你平时在学校也不和同学交流交流？”说到这，霍观楼就想起，以他这个冷性子，朋友都不结交，和同学指定也就那样了。
“哦对了，你在新学校有交到朋友吗？要多和同学交流啊，多交几个朋友，多一些乐趣也挺好的。”
朋友？他不禁想到了叶琰，以及和叶琰认识的他们。
微不可察地，他唇边露出寡淡笑意，霍观楼见他这个样子，心中大为震撼，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呢，平时跟冰块一样，冷冰冰的。
“呦呦，你竟然笑了！”想到刚才提到的内容，难道这小子……
他身体往前倾了倾，离江忱近一些，高兴地说：“快跟我说说，你是不是交到朋友啦？”
男生嘴角的笑意很快退去，面上又变成高冷的神情，面对霍观楼的话，他点头：“嗯，是认识了三个。”
这话可把霍观楼高兴坏了，刚来两天就交到朋友了，不错，还一下子交了三个，很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在这边又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呢，有朋友挺好的，你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玩游戏，还可以去旅行啊，人多热闹嘛。”
江忱曲着左腿，左手随意搭在上面，安安静静听霍观楼说话，时不时点一下头回应他。
“还有啊，你在这边要是遇到什么困难记得找关奶奶，或者给我打电话，最好是先跟关奶奶说，知道没？”
“嗯。”
“后两天我回海城没人给你做饭，你在这边就到关奶奶家里吃，我已经和她老人家交代过了，要是不想，我给你请个阿姨也行。”
“嗯。”
“你别老是嗯嗯嗯。”霍观楼挑眉看着坐在地上的人。
江忱扭头瞪他，“知道了。”
对于江忱瞪他这事，霍观楼耸耸肩表示习以为常，早习惯了江忱动不动就给他摆脸色。
他觉得这样挺好的，起码还有点血气。
“几点了？”霍观楼问。
江忱右手边的手机亮起，他拿起来看了下，“十一点二十分。”
“好了，你该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
他站起身，走过来想把江忱扶起，手刚一碰到江忱的胳膊，被他躲开了。
“要不是你进来打扰我，十一点之前我早睡下了。”坐到床边，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江忱淡声说道。
“行，是我打扰了，那你睡吧，我也要回去睡了，做个美梦～”帮忙把窗帘拉上，走到门口时脚步一转，霍观楼朝房间里看一眼，确认江忱已经躺下了，他轻轻地关好门。
“呼……”
自从来到这边，今晚是和江忱交谈比较久的一次，难得这孩子交到朋友，还笑了，作为他的监护人感到欣慰，眼下还是希望他能够走出困境，能开心一点。
这是个好的开始。
*
第二天早读课结束后，叶琰也和其他人一样趴在桌上小憩。不知过了几分钟，手臂被安阳推了下，他抬起头看过去，额前头发有些乱。
“江忱找你。”安阳往窗外抬了抬下巴。
叶琰也看到了走廊外边的江忱，他起身出去。
他问：“干嘛？”
“你陪我去一趟办公室。”
“走吧。”叶琰没问其原因，拢了拢校服外套，先江忱一步往楼梯口走。
还打个哈欠。
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一股风吹过来，带着丝丝凉意，瞌睡虫跑了，人也清醒了。
进入综合楼大厅，大厅里还有几位老师在等电梯。
不知是聊到什么开心的内容，有两位老师大声笑了出来。
叶琰和江忱从左边的楼梯上去，来到三楼，在306办公室门外停下，墙上挂着“英语科组”四个字，下面还罗列了在这个办公室的老师姓名。
此时门是虚掩的，靠近些还能感受到里面飘出来的空调风。
“你敲一下门。”江忱回头看着叶琰，很是平静地说。
叶琰微眯起眼，靠在走廊扶手上不动，挑了挑眉，道：“我是陪你过来的，自己敲又不会掉块肉。”
在门外踌躇不决一分钟，两个人都不愿意敲门，最后还是江忱敲的门。在门上敲了两下，然后推开。
室内，只有两个老师在。
“老师好。”
江忱出声，一位男老师见有学生来找，自觉地问：“欸好，你找哪位老师啊？”
还不等江忱回复，旁边的女老师接话，“找我的，我班的学生。”
她对江忱道：“你快过来，把信息表填一下。”
江忱走过去，杨澄莹递给他一支笔，“这张表上能填的信息都填上，家庭住址监护人的联系方式写一下，还有其他的信息也要补充。”
“可以坐在那里写。”杨澄莹指了指前面的办公桌，办公桌的老师还没来。
拿了纸笔坐过去，填完信息后他才出来，左右不过五分钟。
叶琰一直站在外面等他，见他出来，上前询问：“这就好了？”
江忱点头，“嗯，就是填几张表，用不了多长时间。”
一出综合楼，一阵大风袭来，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校服外套的领子被吹起打在下巴上，叶琰“哎”了声，理了理领口。
江忱穿的是短袖，短袖的领子比较短，扣子扣上之后基本固定，风吹不动。
“我看这天怕是要下雨咯。”叶琰把校服拉链拉上，走下台阶说道。
江忱抬头看了下天空，是多云天气，没有太阳出现。
在回教室的路上，两个人都比较安静，一路无话。
直到上了四楼，在回廊处，江忱突然开口问道：“你周末有空吗？”
“有啊，周末要出来玩么？”
叶琰停下脚步，江忱也停下，两个人就站在过道旁，一般时候很少有人在这边聊天，大多待在教室里。
“可以，你知道的，我第一次来闫城。”
叶琰笑了笑，“安阳也让我带他出去玩，那我们四个一起吧，还有张羡。”
江忱：“好。”
回到教室刚坐下没三分钟，上课预备铃就响了。
是数学课，也是班主任的课。
“我周二布置的课后习题你们都做了吗？”
“做了。”有同学回。
周珉满意地点点头，纵使回答她的只是少数，几乎是，只要班里有人回答老师肯定的话语，老师就会默认全班都完成了。
因为没有出现否定的话语。
即使有，那也是小小声地说，不敢大声说出来。
“好，把书翻到 28页。”
以为老师下一句就是要检查，吓得有些没写或者是没写完的同学，时不时抬眸往老师的方向瞅一瞅。
可周珉紧接着说：“叫几个同学到黑板上来写一下，六道题，六个同学。”
两节数学课连着上，她有的是时间。
张羡怔了怔，瞳孔微微放大，心底默念着，不要叫我，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他还剩一道题没写。
周珉看向同学们，唇边扬起弧度，启唇，“今天几号？”
这句话落下，有人轻轻碎掉了……
“21！”陈卓大声回答，“是21号哦，老师。”
“21号同学举一下手，我看看是哪位？”
坐在第四组第三排的一个男生举起手。
“好，叫什么名字？”
“李遇。”
“第一题你来做。”
接下来就是随便点号数，点到谁就是谁。
“6号、12号、30号、45号还有一个，53号。”周珉说，“点到对应号数的同学上黑板做题，快点啊，别磨磨唧唧的，不是都写了吗，把你们的答案写一下。”
53号，犹如晴天霹雳，张羡心碎了一地.…..….
怎么就挑中最后一道题！还是他没做的那道题啊！
趁老师看其他人写题，张羡转过身和叶琰小声嘀咕，话语中透着焦急：“叶琰，快快快，借一下你的课本。”
叶琰正在做后面的练习，听到声音，抬了抬眉骨，“你没做？”
“就最后一道没写，你先借我先。”话落，张羡伸手过来拿他的书，叶琰把手放开，让他拿走，张羡转身回去把自己的书拿过来给他。
他拿着课本就上去了。
看着张羡在黑板上写题的背影，叶琰嗤笑了一声，转头和安阳说话。
他低声说：“六道题，他偏偏没写最后一道，结果就叫到他。”
安阳抬眼看了下黑板，笑道：“这难道是天选？”
“谁说不是呢。”
张羡是最后一个下来的，因为他是最后一个上去，其他人写完题目就回座位了，讲台上独留张羡和数学老师。
他这道题的答案有点长，老师在一旁看着他写，这把他紧张的，好不容易写完了，放好粉笔，回到座位。
刚一坐下老师就开始讲解六道题目。
张羡长舒了口气，把书还给叶琰，“嗐，有点小紧张。”
“看出来了。”叶琰笑笑，把他的书给他，两个人就这么明目张胆换书。
安阳目视前方，小声提醒他们：“老师看你呢。”
张羡嗖的一下坐好，没有急着抬头看黑板，而是低头看书，过了几秒后他才抬头看黑板。
还好老师没关注到他，依然在认真讲题。
其实周珉只是扫视一圈，见张羡坐回去了，便没再给眼神，继续讲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