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果真来袭。
雪越下越大,风也愈加凛冽,随着郡守一声令下,周围的府兵和镇西军立时警戒起来。暖阁那里原本就是守卫的重中之重,但不知为何,还是被刺客趁虚而入了。
听到“有刺客”“杀人了”“快跑”的呼喊,百姓们惊惧不已,四下逃窜,霎时间祭台下乱作一团,有人被撞倒,有人被踩踏,到处都是慌乱的叫嚷,还有小孩孤零零地被站在原地,被吓得啼哭不止。
申屠灼纵然想去支援暖阁那边,却无法及时脱身,对池郡守道:“大人,须得先安抚百姓,再让府兵疏散人群,否则要酿成大祸的!”
好在池郡守临危不乱,借着高台位置朗声道:“大家切莫惊慌!此处没有危险,不要奔走冲撞!那边的娘子,你家孩子就在西南方十步之遥!再说一遍,不要奔走冲撞!把摔倒之人扶起来!府兵听令,隔开暖阁与祭台,将百姓往西北方向疏散!”
情况有所好转,但观礼之人实在太多,雪天路滑,仍出了不少离散事故。
申屠灼顾不得许多了,从祭台下取出为防万一预先备好的玄铁剑,便要去激战正酣的暖阁驰援。那边迟迟未见信报传来,想必不容乐观。
“小叔慢着!”
谭怀柯叫住他,撕下自己的衣袖,塞进水桶里沾湿,踮起脚围在他的脸上,匆匆在他脑后打了个结,说道:“那熏香恐有古怪,久闻可能令人晕迷,或者行动无力,务必要小心!进得屋内,便把所有香炉浇灭,打开所有门户,千万记得!”
“好!我知晓了!”申屠灼摸了摸脸上冰凉湿冷的衣袖,叮嘱她,“那时我们与郡守大人商讨过年末祭祀的防卫手段,你也在场的。哪怕遇上这般情形,我们也留有后手,所以不必担忧。自去找地方躲好了,等我来接你。”
谭怀柯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一边绕出重围寻找躲藏之处,一边思索着这次的刺杀。
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暖阁中的贵客。
和亲队伍遇袭之事他们几个都心知肚明,又听谭怀柯细细讲过,自然慎之又慎。因而在商讨防卫手段之时,她也在场参详了些许。
暖阁中的香丸事先都经过了她和胥观白的验看,初用时应当没有问题,是祭祀开始之后,有人对香炉做了手脚?
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在祭台幕后打理舞姬的衣裳配饰,离得较远,之后又被祭祀引去了心神,未曾留意过暖阁那里的变化……等等,池郡守是公布“千金渠”的时候才从暖阁到台上来的,观他的气色,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如此说来,应是有人在那之后悄然出手。
刺客能算准时机,替换掉暖阁里的香丸,想来筹谋得十分细致。
府兵大多去疏散百姓了,镇西军的精锐又都在暖阁附近,那他们留下的后手……想了想,谭怀柯还是不放心,最后一个环节看似简单,却是出不得半分差错的。如今外头闹得嘈杂纷扰,她还是要亲眼看着才能放心。
想到这里,谭怀柯转变方向,朝着东南方的一条后巷跑去。
暖阁附近的百姓奔逃时更加惊慌,地上出现了许多血迹,还有人们掉落的物件。那种隐隐的不安感越来越强,谭怀柯逆着人流往深处走,时刻留意着暖阁那边的动向。
有蒙面的刺客翻落下来,有镇西军士兵发出哀嚎……
这些刺客是冲着三殿下来的?还是冲着陌赫大王子来的?如此防卫之下,竟还未救出人来,恐怕镇西军中也有很多人着了道。
然而我方到底人数占优,拖得越久,刺客越占不得上风。当务之急是先把他们几个重要人物转移出来,按理说接应的人应该到了,为何看不见呢?
谭怀柯加快脚步,来到本该有两名镇西军士兵驻守,备着马匹和马车的后巷,却发现这里仅剩两具士兵的尸身,马匹和马车都不见了踪影。
竟然被刺客察觉了?
只不知是士兵听见暖阁出事,出来查探的时候被刺客发现,还是一开始就有人泄了密,让他们的安排全作了废。
人死了,马惊了,这一环便脱了节。
既如此,就由自己来补上吧。
谭怀柯下定决心,顺着马蹄印和车辙痕迹寻去,便于奔袭的骏马已然跑远了,好在套了马车的两匹马没走远,停在了街道的尽头。
她跳上马车,控马往暖阁那里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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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之中,申屠灼奋力拼杀,带领守在外围的镇西军士兵重新填补了空缺,待他冲进阁中时,只见周问琮和阿伊沙都已趴伏在榻上,神智尚且明晰,胥观白已然昏迷不醒。
果真被谭怀柯料中,这熏香被人替换过了。
顾不得风急雪冷,申屠灼打开门窗,用剑挑翻所有香炉,再倒上茶水尽数浇灭。
随后按照原定计划,自己与周问琮换了衣装,要以偷梁换柱之法先让三皇子脱险。同时他唤来在门口防卫的巴丹,让他与阿伊沙也依样照做。
然而阿伊沙摆摆手,撑起身子道:“我与巴丹这发色身形,即便换了也不像,不必多费工夫了,散了气味就好些了,我们自行冲杀出去。”
“你不跟我同行?”周问琮换好衣衫,踉跄着站起。
“对方要是冲我们俩来的,我跟着你,你这衣装也是白换。”阿伊沙道,“分开走最是稳妥,总不能让刺客一网打尽吧。”
“观白娘子怎么办?”
“多半不是冲她来的,我让雷哲好生护着她。”
如此说定,他们各执兵器,勉力冲杀,打算一起从暖阁里脱身出去,算算时辰,接应的车马也该到了……
吁——
谭怀柯勒停马匹,在暖阁西面的小门处等候。她抬头看见暖阁的窗棂大敞,料想申屠灼已然营救到了他们,只等着送上马车带走了。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谭怀柯紧张地一手捏着缰绳,一手攥着短刃,全神贯注地盯着小门。
来了!
小门打开,身着白色乐正衣衫的周问琮逃了出来,他脚步虚浮,发冠凌乱,但看上去毫发无伤。
谭怀柯庆幸又疑惑:“在这儿!嗯?其他人呢?”
周问琮一愣:“怎么是你?”
就在这时,两名刺客从暗巷中窜出,直奔他们二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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