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杲杲睡醒时,时间刚过下午五点。
她从床上爬起来,手机不知道被她到扔哪了,余杲杲在房间里找了半天,未果后,又去客厅找。最后是客厅的沙发底下找到。
解锁手机,凌寒的消息弹了出来,她说自己那边耽误了时间,询问余杲杲能否在酒店门口汇合。
余杲杲表示没问题,让她路上小心。
简单冲了个澡,换了件裙子,余杲杲下楼去找李修然。
蹦蹦跳跳跑到单元楼前,正好碰见来找自己的李修然。
酒店不远,步行十分钟即可到达。
两个人挨得极近,洗过澡的余杲杲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桃子香气。
睡醒不久的余杲杲思绪懵然,不断眨着眼睛,紧跟在李修然身后。
没有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李修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偏过头看她,入目就是一张半睡不醒的脸,“你才睡醒?”
“嗯。”余杲杲的声音带着睡醒后的慵懒与惺忪,感觉下一秒她又要昏睡过去。
李修然不再跟她搭话,嘱咐了她一句“要看路”。
到酒店的时候,凌寒还在公交车上,余杲杲跟着李修然先进了包厢,张千帆已经到了,在跟同学们聊天,看见两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朝他们挥着手,“坐这里!”
余杲杲坐在李修然旁边,把包放在了右侧的空位上——这是她给凌寒占的座位。
人没到齐,大家坐着聊天。
余杲杲饿了,吃了几口冷菜,眼巴巴地等着人到齐。
等凌寒到后,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人终于到齐。
李修然和凌寒是第一次来这种酒店包厢吃饭,余杲杲怕他们拘谨不自在,主动给他们夹菜盛汤,像主人款待宾客一般热情。
张千帆见状,隔着李修然,探出脑袋,打趣余杲杲:“你怎么只给他们两个夹菜盛汤?”
在喝海参汤的余杲杲放下汤勺,越过李修然,去拿张千帆的碗,给他盛了满满一碗,“你多喝点。”
张千帆笑嘻嘻地接过,“太受宠若惊了!”
有几个同学开了啤酒,去和老师们敬酒。
叶云慧拿着果汁跟每个敬酒的同学干杯。喝完后,叶云慧提醒道:“我们班应该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同学,你们不许喝酒,成年的同学也不许喝太多。”
跟老师们敬完酒,几个同学又跑到余杲杲这桌敬酒。
看到大家酒杯中的橙黄色液体,有男生不满道:“你们也太没劲了吧!喝橙汁有什么意思,喝啤的!”
说着也不顾及大家的意见,拿了几罐啤酒,站在桌边拉开拉环,视线在众人的酒杯上逡巡一圈。
只有余杲杲的杯子是空的,那人拿着啤酒径直走到余杲杲身旁,不由分说地往里面倒啤酒。
李修然立刻伸手去拦,语气有点冷,“别闹。”
李修然的及时阻拦,最终余杲杲的杯子里只被倒了半杯啤酒。
被凶了的同学咧着嘴笑,看了一眼李修然,又去看余杲杲,“护短?又没倒你杯里。余杲杲你说!”
余杲杲端着杯子跟男生碰了一下,“我还没喝过啤酒呢,有点好奇。毕业快乐,祝你前程似锦。”
轻抿一口,淡淡的苦味在舌尖蔓延,余杲杲皱起小脸,点评:“不好喝。”
放下杯子,那人却不乐意,又端起她的杯子往余杲杲手里塞,“第一次都觉得不好喝,多喝几口你就觉得好喝了,哪有敬酒不喝完的道理,你慢慢喝,再喝几口。”
余杲杲捧着酒杯又喝了一口,还是不好喝,她摇摇头,但对方直直的目光像一把利剑,余杲杲硬着头皮喝完了。
真搞不懂那些大人为什么喜欢喝酒,难喝死了,余杲杲撇着嘴想。
男生手搭在余杲杲的椅背上,有些亲昵地低下头询问余杲杲:“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好喝一点了?”
距离太近,余杲杲都闻见了他身上的酒味,醉醺醺的,浓烈刺鼻,身体下意识往李修然的方向靠,白皙的手臂擦到李修然的。
李修然愣了一下,抬手把男生放在椅背上的手拍掉。
“拍我干嘛?”男生问。
李修然面色平静,“打蚊子。”
男生不疑有他,信以为真地挠着手背,“这酒店蚊子真多,我腿上被叮了好几个蚊子包。”
另一桌有同学喊男生去喝酒。
“难喝。”男生走后,余杲杲小声对李修然说。
李修然板着脸说:“以后别喝了。”
过了几分钟,男生又回来了,拿着白桃口味的果啤,他信誓旦旦地余杲杲表示:“桃子味的,好喝,度数低,根本喝不醉的。”
余杲杲对桃子口味的食物没有抵抗力,又听对方说度数低,心里蠢蠢欲动,转头扯着李修然的袖子,小声嗫嚅:“能喝吗?”
李修然将自己杯子里的橙汁一干而尽,把自己的杯子推到男生眼皮下,“给她倒一点,剩下的我喝。”
余杲杲捧着杯子小口抿着,淡黄色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白桃和啤酒的味道相互交融,白桃的清甜盖住了啤酒的微苦,最终化为舌尖的甜味。
好喝!
余杲杲指着李修然手侧的果啤罐子,恳切的目光望着他:“还想喝。”
李修然态度坚决地说不行,怕她上手抢,他把易拉罐从自己的右手边换到了左手边,让余杲杲够不着。
余杲杲撇着嘴,语气里带淡淡的不满,“小气鬼。”
余杲杲起身说要去上卫生间,凌寒立刻放下筷子说陪她去,余杲杲摆手说不用。
往包厢门口走了几步,旋踵回首,像阵风似地蹿到李修然左侧,在他反应之前,抢走易拉罐,捧着喝了好几口。
“你……”李修然又气又无奈。
余杲杲心满意足地“啊”了一声,“好喝!”
几分钟后,余杲杲倒了。
凌寒无措着看着趴在桌上,脑袋左摇右晃,说话断断续续的人,“怎么办啊?”
这句话是在问自己,也在问李修然。
李修然叹一口气,将她握着易拉罐的手指一一掰开,“带她回家吧。”
身形单薄的凌寒拽不动余杲杲,只好向李修然投去求助的眼神。
“余杲杲。”李修然俯身喊她,“回家了。”
喝了酒的人眼睛水润润的,两颊漫着绯红,迷离的眼神望着李修然,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哦,李修然。”
起来的时候重心不稳,差点跌了一跤,好在一旁的凌寒扶住了她。
余杲杲觉得自己好像处在飘然的仙境里,脚下踩的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柔软的云朵,整个人都被一种轻飘的触感包裹着,她觉得好开心啊。
步行十分钟的路程,余杲杲走了三分钟不到,就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有些委屈地说:“走不动。”
凌寒也蹲了下来,柔声安抚她:“你把手臂搭在我肩膀上,我扶着你,我们慢慢走。”
余杲杲摇头,含糊道:“不要。”
她的回答凌寒听得不真切,但从她的表情里隐约猜出说的应该是“不要”。凌寒有些为难地开口:“那怎么办?”
凌寒挫败极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她却不知道怎么处理,加之今天找兼职又频频被老板们拒绝,挫败的情绪涌上心头。当众哭泣太过丢人,只好双手抱膝,掩耳盗铃般地将头埋了进去,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自己在哭泣。
过路的人好奇地看着路旁的三人,两个女孩蹲着,一个眼神涣散,一个抱头痛哭,至于男生,呆呆地站在离她们一米左右的距离。
李修然走到余杲杲面前。
抱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余杲杲,视线里遽然闯入一双帆布鞋,她怔愣地抬起头,氤氲着水汽的眼睛看见李修然的脸后,蓦地弯成一道弯月。
笑声轻快,清脆悦耳。
李修然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看余杲杲笑起来的样子,两颊会露出浅浅的酒窝。
“我们回家了。”李修然笨拙着哄着她,伸出手想要牵她起来,“慢慢走回去,可以吗?”
余杲杲还是摇头,像个小孩一样耍着脾气,“不走。”
脸上发着烫,难受极了,迫切想要降温的想法,支使着余杲杲握住李修然的手,把自己的脸送了上去。贴着李修然的手心,余杲杲觉得舒服一些了,像小猫似的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李修然挪开视线不再看她。
余杲杲又换了另一侧的脸颊,继续贴着李修然的手心。
手心触到她的唇,李修然的手猛地一缩,却又被余杲杲捞了回去。
出于担心,凌寒不敢哭太久,用手背抹着眼角的泪水,模糊的视线恢复清晰,她吃惊地看着面前的画面,几秒后,思绪回笼,又赶快埋下了头,装作没看见。
余杲杲的手机铃声突兀打断了暧昧的气氛。
女儿迟迟未归,胡文英担心地打来电话。
余杲杲没接,任由手机响个不停。联系不上女儿的胡文英转而给凌寒打电话。
这下凌寒不得不又一次抬起头,她握着手机走出一段距离,才按下了接听键。
挂断电话后,凌寒走回余杲杲身旁,他们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凌寒无暇顾及那么多,戳戳余杲杲的手臂,“杲杲,真的该回家了,阿姨打电话来催了。”
想到胡文英,余杲杲终于抬起头,对着凌寒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后乖乖说道:“好。”
蹲得腿麻,余杲杲站不起来,李修然及时地朝她伸手。借力起身后,余杲杲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还是摇头,神情恹恹,“不想走路。”
凌寒还是那句:“那怎么办?”
话音刚落,李修然已经在余杲杲面前蹲下身子,“上来。”
余杲杲这才露出开心的表情,像一只泥鳅,滑上李修然的背,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指着前方,“驾!”
不跟她计较,李修然扭头看了一眼立在原地的凌寒,“你跟在后面,帮她挡着点裙子。”
灼热的呼吸扑在脖间,李修然觉得自己的皮肤上像是爬满的虫子,痒痒的,可又说不出具体叮咬的位置。
背上的人不安分地说着话,什么“快点啊”“驾驾驾”“吁”,李修然刚开始还耐着性子哄她,后面发现她纯粹是在说胡话,就敷衍地应着。
絮絮叨叨的话说了没几分钟,背上的人突然没了声音,李修然偏过头,瞥了一眼。
原来是睡着了。
觉得姿势不太舒服,余杲杲在他的颈窝里调整了脑袋朝向。
夏夜是燥热的,除了余杲杲微凉的双唇。红润微启的唇此刻正贴着他的颈部皮肤。
皮肤上的微凉触感让李修然的脚步一顿,跟在身后的凌寒被着突如其来的停顿吓到,探着脑袋,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李修然继续往前走,声音如常,“没事。”
短暂的路程不知为何,李修然觉得无尽的漫长。
胡文英和王彩霞一起站在小区外焦急地等待。目光先是看到李修然,随后落到他背上的余杲杲。
女儿脸上异常的绯红,让胡文英顾不得想太多,几步跑了上去,“这是怎么了?”
李修然斟酌片刻,解释:“喝了一点酒。”
话说完,觉得不太妥当,又连忙添了一句:“啤酒。”
“死丫头!”舍不得打骂女儿的胡文英此刻真想狠狠拧一把她的脸,“她喝过酒吗,就乱喝酒。”
凌寒在身后怯怯地喊了一声“阿姨”。
胡文英应了一声,歉然地对李修然开口:“修然,还得麻烦你把她背上楼。”
又转过头跟王彩霞说:“大娘,还得借您孙子一用。”
王彩霞摆手说没事,先回了家。
李修然把余杲杲放在床上,胡文英连忙给女儿盖上被子,又去卫生间打湿了毛巾给余杲杲擦脸。
“阿姨,对不起。”李修然站在一旁道歉。
胡文英一愣,“道什么歉,肯定是杲杲吵着要喝的。跟你没关系的,修然。”
想起凌寒,胡文英又对站在床边,不安地绞着手指的人说:“小寒,跟你也没关系。你们俩不用内疚。”
李修然没有多停留,说了一句“阿姨,我先走了”,离开了余家。
家里的门没关,虚掩着,李修然推门进屋,而后将门反锁。
王彩霞坐在阳台上,目光空洞缥缈,直到听到反锁的声音,才恍然回过神。
李修然喊了一声“奶奶”,在玄关处换鞋。
解鞋带的动作在听见王彩霞的声音时滞住。
她说:“你是不是喜欢余家那丫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