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们同生共死
黎声声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最怕就是现在这样。
哪怕他恨，他怨，自己心里也能好受一些，可他偏偏这副无怨无悔的模样，最让人难以割舍。
“黎声声！”狗尾巴草厉声喊了她一句，像是在提醒她不要心软。
黎声声深呼吸两口，把心中那股闷痛压下去，沉声道，“不管恨也好，不恨也好，沈今生，我们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结局。我知道，我带着目的接近你，是我对不起你，可是……”
“我真的没办法……”
忍不住眼泪又下来了，不远处的沈今生被泪水模糊，看不分明。
只听他有些快意笑道，“声声，我还以为从你嘴里听不到这三个字了。现在听到了，也算能瞑目了，只是没想到我沈今生在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最后……会死在自己最爱的女人手上……”
他语气渐渐落寞下去，又自嘲的笑了。
说来这件事也是真的好笑，沈今生自小便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么多人，那么多的阴谋诡计都没能弄死他，最后竟是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上。
而这个女人是与他一起算计、一起共谋的人。是与他日夜缠绵、耳鬓厮磨的人。是与他结婚生子、陪伴左右的人。
听听，多么讽刺的事情。
可沈今生又想，死在自己妻子手里，似乎也不算太糟糕？
总好过被他的仇人一片一片切下他的肉吧？
这样想着，于是沈今生抬步朝她走去。
一步一步，在夜里尤为的清晰。
黎声声下意识往后退着，在越来越看清他脸的同时，声音也不自觉的发颤，“站住！再过来我真的杀了你！”
这话对于沈今生如过耳穿风，他的步伐坚定，没有丝毫停顿。
黎声声退着退着，便退到了悬崖边上。她已无路可退了。
这时，沈今生也停下了脚步，立于她面前。
沈今生约是有一米九的个子，几乎挡住了整个月光，洒下的阴影将她遮了个全，压迫感十足。
他脸上并未有即将赴死的恐惧，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伸手拉过黎声声的手，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胸膛，如床上那般温柔细语的说，“声声，开枪。”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哄黎声声，可实际上，他是在叫黎声声杀了他。
黎声声的手不由自主哆嗦，放在扳机上的食指迟迟按不下去，哽咽着近乎质问的喊，“沈今生，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费尽心思的接近你后杀你？”
他越这副无所谓的模样，黎声声便越下不去手。就像你要丢掉这只小猫，它却来轻轻蹭了蹭你的腿，仿佛是在告别。
而沈今生向来是个喜欢洞悉一切的人，可面对着她的杀意，他却只问过，爱不爱他？
太平淡了，平淡的黎声声感觉不对劲。
沈今生这样的人，面对背叛怎么会这样冷静。
他曾经说过，他最恨背叛。
沈今生唇角勾勒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云淡风轻的说，“声声，在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改变不了你杀我的事实。”
“我沈今生这辈子仇人很多，杀人也很多，可以说恶贯满盈，满手鲜血。在其他人眼里，我确实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该死，该杀。可我觉得没什么，你既然不承认你爱过我，那我再问一个问题。”
“声声，在你心里，对于杀我这件事，可有过动摇？”
他一字字的，轻飘飘的，好似不是在质问，而是柔声细语的说一件最寻常的事情。
黎声声张了张唇，始终没道出个所以然来。
她动摇了吗？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的心很坚定，可在杀沈今生这件事上，她有过犹豫。
至于动摇……
这两个词，是两个意思。
犹豫，是在想怎么杀他。
动摇，是在想要不要杀他。
她来到这个漫画，仿佛都在抉择一些东西。一开始是没得选择，后来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选择，到现在，是不知道怎么选择。
就算动摇过又怎么样？
现在不还是选择了吗？选择杀了他，回到现实世界。
最后，黎声声冷声冷气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动摇过又怎样？”
沈今生笑起来，眼睛泪光闪烁，里面像是有星辰，明亮璀璨，其中还倒映着一个冷漠的小脸。
“那就够了。”
他沈今生这一生从未得到真心，在黎声声这里他要求得不多，只要有过就好。
至少可以说明，哪怕有一刻，有一天，黎声声是真心爱他的。
爱这个东西真渺小啊，渺小到一生他都无法抓住。
沈今生望了望满天星光，嘴里似呢喃的说，“声声，你记得吗？”
黎声声茫然，“记得什么？”
“你说过，你会陪我下地狱的。”
“我们同生共死。”
他轻咛着，转回头来，眼眶红红的。
黎声声顿觉不妙，还没来得及反应，握枪的手被人握住。
———砰的一声！
几乎刺穿耳膜！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低头一看，沈今生的胸膛疯狂涌出鲜血，刹那间便将衣襟沁透。
浓郁的鲜血味直冲鼻腔。
他握住她的手，开枪杀了他自己！！！
黎声声滚烫的泪水落了下来，不可思议的抬头，“沈…今…生……”
喉咙哽得发疼，疼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相比黎声声泪流满面，沈今生却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只是他脸色苍白得吓人，想说话，唇一张便溢出了血。
血混着泪流下，他嘴里还是喃喃那几个字，“我们……同生共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今生低身抱住黎声声。
他的身子冷了。
连耳边呼出的气体都是冷的，“声声，陪我下地狱吧……”
霎时间，失重感来袭。
黎声声眼睁睁看着自己坠下去，满天的花瓣随风卷起，呼啸的风将她随意的摆弄着。而拥着自己的沈今生笑着，猩红的眼里满是得意，像是在说：黎声声，你还是没逃过我的手掌心。
我们一起下地狱。
我们……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