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声清脆的摔碗声响起,慕雪枫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才算落下——他确实干了。
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紧张,慕雪枫捏紧了拳头,思考着要不要自己出去解释一下,但他其实也并不知道,祝深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
没承想,正在排队的灾民们并没有受到鼓动,甚至还有人唾骂了那个不满的灾民,还有人不停窃窃私语着:
“那不是王地主家的郑二麻子吗……”
“平常欺女霸男的事儿可没少做,还好意思来抢咱们的赈灾粮!”
“她不吃随便她,倒在地上浪费真可耻!要是前几日能有这么一碗粥,说不定我的老父亲就……唉……”
慕雪枫心里好似落下了一块大石,看样子这些灾民是不会聚众闹事了,虽然他还是不清楚其中用意,也不肯承认是关心祝深,自认只是单纯怕影响自己回京城罢了,没错,就是这样!
谁知,人群有一个看着很是眼熟的娘子突然挺身而出,看着很像送自己来青州的车妇,丝毫不嫌脏地伸出手指抿了抿地上的残粥,突然身上肃杀之气暴起,直奔州牧府而去了。
啊啊啊啊!
慕雪枫在心里无声尖叫。
他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古时候曾听说有义士荆轲娘子刺杀暴政的秦王,今天难道这个黑衣娘子也要效仿先辈,替天行道了吗!?
他作证,虽然祝深是不成器了点,没文化了点,武功不高强了点,脾气也不怎么样,但是……
那也罪不至死啊!
而且,而且……
只要一想到“死”,祝深如果真的死了,就意味着这个人不会再嬉皮笑脸逗他开心,不会每天下朝了陪他用晚膳,也不会再和他度过以后的日日夜夜,再也不能笑也不能动……
他发现,虽然之前一直说不想和这个人成亲,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而且如果她真死了自己就能回娘家了,但如果这种可能性摆在他面前,他其实不愿意接受。
他……不希望她死。
慕雪枫仿佛心脏被人捏住了一般,双腿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虽然知道如果真有人刺杀,自己一个弱男子就是十条命也挡不住,但还是紧紧跟在了后面。
那个黑衣女子武功高强,几乎无人能够拦住她一招,旁若无人般闯进了祝深的书房,他的心脏仿佛被紧紧攥住一般,无法呼吸,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跟进去的心情,跟到了门口,听到了那一句话时才堪堪止步——
“三妹!”
谢天谢地。
听到里面的对话,慕雪枫好像整个人才松懈了下来,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只能扶着栏杆。
原来是她的大姐。
还好,她没事。
他带着些许劫后余生般的欣喜听完了她们的对话,原来她是这样的想法,自己竟一无所知……
因为一下松懈了下来,加上今天本就干了不少活,素日就体弱的慕雪枫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一般,一旁有小侍看到了,连忙扶着慕公子回房歇息了。
……
待慕雪枫从迷梦中惊醒,已是戌时了,天边已点缀上满满繁星。
他心头欢喜,只想快点见到祝深,自己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为什么想见到她,但耐不住心里有个声音一直雀跃地叫喊着,想见她,想听她的声音,好想见到她。
等会见到她,自己要把今天白天看到的都告诉她,外面闹事的都被民众骂了,你说可乐不可乐,还有好多好多事……
可是当他兴冲冲地来到门口,却听到了自己不想听见的声音,是秦软软那个贱蹄子的声音。
说的什么,模模糊糊听不清楚,他凑近纸窗的小孔望去,只见两人的手交缠在一起,贴的很近,不一会儿,秦软软一头栽进了女人的怀抱,肩膀隐隐颤抖着……
接下来的事情慕雪枫记不太清了,他以为自己会大喊大叫,会冲进去摔东西,殴打那个浪蹄子,但最后,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声音也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就这么沉默地回房,把被子盖上,闭着眼躺下。
好奇怪,昨天晚上其实也并没有多做什么,为什么会觉得今天格外的冷呢?厚厚的棉被也没有办法带来一丝暖意,冷得他几乎要哭出来了。
可恶的雪灾天,这么冷干什么。
可恶的姓秦的贱人,一起长大很了不起吗。
可恶的慕雪枫,你又不喜欢她,你哭什么啊。
……
第二天,祝深莫名其妙地发现,慕雪枫对她好像又一朝回到了解放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
明明昨天还有两分笑模样,两人还一起干了许多事,怎么今天看到她就把头别过去,还爱搭不理的?
所以说,男人就是麻烦!
昨天晚上整理资料已经很辛苦了,先是秦软软过来要帮自己把脉,然后还要安慰因为亲眼看到灾民苦难而哭泣流泪的秦软软,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最后回房想看看慕雪枫有没有好好盖被子,人家把房门都给锁了!
一天到晚的真是公公爹爹的,嫌我一天天的还不够累是吧!
祝深在心里默默腹诽着。
今天的行程是去实地考察青州的地形,了解白灾为何如此严重的原因以及分析具体受灾情况,她没打算带多少随从,就准备自己一个人到处看看走走。
祝深很好奇为什么慕雪枫对她的态度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于是特地只叫了慕雪枫。
“雪枫,你陪我一起出去逛逛吧。”
慕雪枫懒洋洋地靠在榻上,半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今天身子不爽,恕难从命。”
祝深假装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只能去找软软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呢?”
祝深一回头,身后一下传来窸窣的声响,像是被褥被人一把扯下的声音。
“不准!”
“……我陪你一起去,你别找他,他那种小门小户的,小家子气,逛街都说不出个一二三的。”
祝深憋着笑,回头一看,慕雪枫光着脚站在地板上,急的连鞋子也没穿,叹口气,拿了一双罗袜,单膝跪地给他穿上。
“你!你干什么……”
“袜子也不穿一双,不带贴身小侍连照顾自己都不会了吗?身体本来就弱,还不好好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