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风向似乎有些不太平。
李小路只是一个京城里普通的小商人,在西市上开了个小红纸铺儿,卖点儿喜庆的惛庆用品,赚点小钱,日子嘛不富裕倒也安居乐业,最近她遇上了点小麻烦。
红纸铺一年的重头戏自然是春节,今年的春节早已过去,在淡季只能靠家家户户里办喜事维持生意,取夫郎纳侍君、新生儿摆酒,然而今年的状况格外奇怪。
最近京城的人家——尤其是上层的大主顾们,似乎都不忙着操办喜事了,订惛成亲的少了不说,就连家里孩子出生也不大摆了,像是避着什么风头似的。
且不说两月前受人爱戴的大皇子薨逝的时候,对门卖丧葬用品的数钱数到手抽筋,卖供奉用品的也赚了个盆满钵满,就她李小路门庭寂寥,怎么都两个月了,还是这个情况?
不对劲,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李小路在京城几十年,相熟的大主顾也不少,今天她提了几箱水果来看望她能巴结到的最大的官儿——慕丞相府上的门房的孙男的老婆,来打听打听。
“姐,您消息灵通,您看能不能给老妹透个底儿——咱们这京城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对方二五八叉地把腿往桌上一搭,抽着烟枪,瞥了一眼她拎来的水果,并不搭腔。
李小路见状,心中暗骂个不要脸的,偷偷拿出一张银票塞到对方衣兜里,凑到对方的耳边陪笑:“姐……这个少不了您的,您放心,指点指点老妹吧。”
对方这才吐了一个烟圈,把钱往兜里一塞:“老妹呀,听姐一句劝,你今年生意不好做啊,有本钱的话,趁早改行吧。”
“指不定再过不久,你那个卖纸人冥币的对门儿又要发大财咯。”
……
同样的对话还发生在许许多多的人口中,一个消息不胫而走,虽然现在对民间还密而不发,但在京城上层人家里已经呈辐射状往下扩散。
大凰朝的当朝皇帝——祝青云的身体状况似乎出了大问题了。
这很不寻常,但似乎早有征兆。
政治嗅觉敏感的上层官僚敏锐地发觉,早在大皇子薨逝的时候,陛下就因悲痛过度休朝三日,前阵子三皇子去拜见皇上,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陛下龙颜大怒,直接把三皇子赶出了御书房,从那以后三皇子不论怎么求见,陛下都不允许她再进皇宫。
此后陛下的身体状况就一落千丈,先是宫里的御医如同流水一般来来去去,而后早朝上陛下的脸色也越来越差,甚至有一次在早朝上吐了血,从此原本雷打不动的早朝就暂停了。
这个消息瞒是瞒不住的,有不少有些人脉的官员们开始未雨绸缪,若有国丧,首当其冲的就是——下一任皇帝的人选,究竟是谁?
陛下时年不过半百,在大凰朝女人平均有八十以上的寿元来看,还正当壮年,虽然也有大臣上谏过立太子,但还没有实施,谁知,太子未立,陛下的身体就出了状况!
在这风暴的中心,首当其冲的就是祝逢雨和祝深。
但主要的火力都在二皇子那儿,几乎没人认为陛下会传位给三皇子,就算最近数月成了亲以后三皇子似乎改变了些,但和更年长也更有才智的二皇子比起来,还是显得稚嫩了。
连祝逢雨自己都不认为三妹是个威胁,对她一如往常。
而此刻的慕府。
“妻主,哥哥那边来信儿了,叫我们近期不要轻举妄动,陛下的病似乎比我们想的还严重,连他贵君之尊都见不到陛下……”
慕清澜泡着茶,微微点头:“这个自然。”
洛乔恭顺地给妻主续水:“还是妻主有远见,没了祝万里,咱们又投靠了二皇子那边,当初计划失败,还是妻主一力主张将枫儿家给三皇子,不管是谁赢,咱们慕家都能笑到最后。”
慕清澜淡淡的,并未自满:“不管是谁即位,我慕清澜都将是大凰权势最大的丞相,说不定……”
她并未将后面的话对一旁的洛乔说出口。
这个正君是她无法得到月儿退而求其次的最优选,家世外貌能力都还不赖,年轻的时候也算斗赢了一众候选人才得到了这个正君的宝座,但是她对他始终还是有着防备。
毕竟他这样工于心计,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利用,怎么能和她的月儿相比呢?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慕清澜自己也并不是没有更深一层的心思,以后这天下还姓不姓祝,还不一定呢。
……
“水杏,看看我这身衣裳可还不错?”
慕雪枫拉了拉层叠繁复的裙摆,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美产生了不确定感。
“公子美极,您的气质身段,今晚肯定能艳压群草,那群骚蹄子如何能与您相比?”
水杏一边整理着慕雪枫的衣裙,半恭维半真心地说道。
今天正值三月褉日,每逢三月时令,大凰朝的人们都会去水边祭祀,或者用浸泡了香草的水沐浴以求祛除邪祟。
今年于大凰朝是伤痛缠身的一年,因此这种祛邪启祥的活动更是需要大办,在官家的鼓励下,今年褉日的隆重程度是数十年来的头一回。
各色花灯琳琅满目,宝马香车络绎不绝,许多年轻的爱侣纷纷来到京城运河边,往河里撒下香叶和写满了心仪的纸鹤。
慕雪枫以往还是闺阁少男的时候,不可一人出行,听已出家的男子们羞答答地分享自己和妻主在褉会上的甜蜜,慕雪枫不知多少次也偷偷幻想着和自己的妻主一同携手逛着街,在华灯下交换忠贞的誓言。
这次慕雪枫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内心十分期待今夜的褉会,光是要穿的衣裳都少说换了十几件,在外貌上向来十分自信的他,这一次却破天荒地焦虑了起来。
总疑心自己是不是左脸长得不够对称,马甲线是不是最近不太明显了,那儿的粉\/嫩护理也要继续保持才行,对着镜子照个不停,慕雪枫在焦虑中,从正午等到了黄昏。
祝深依旧没有回来。
慕雪枫脸上的妆补了又补,极少盛妆的他此刻美得夺目,为了不破坏口脂的鲜妍,他从准备好以后便滴水未进,可是想让她欣赏这份美丽的人,却迟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