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峰啜了口香茗,详细说起事情经过,
“改革开放后,经济飞速发展,尤其上海作为全国经济中心,更是实现跨越式发展,外资企业,大大小小工厂、各类企业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单单在工商注册登记的工厂企业就有数千家,而且这个数量还在以一种恐怖速度增长,有外资、有劳力,有市场,每个企业从建立起开始就会高效运转。”
“而在这后面,最重要是需要足够的电力供应,任何企业发展,大小设备都离不开电力支撑,而这众多企业对电力需求正以一种恐怖速度攀升。”
“单靠杨树浦这些发电厂增容,运煤根本跟不上,已经有很多企业因为电力不足被限制生产,尤其在大家都蜂拥而上生产时,更是出现轮流用电的情况。
很多企业经常找政府投诉,外资企业更是准备撤资,严重制约经济发展,政府很头疼,发电厂压力很大。”
说到这里,宋凌峰摸摸宋向上脑袋,感慨道,“要不我说咱们的向上是工程师,预测得和政府研究的不相上下。”
“政府组织水电部,电力行业的专家、工程师研究解决用电难题的办法,最后想的方法是远距离输电,将远方的电力输送到上海,解决上海用电难的困境。”
“不仅是上海,整个华东地区用电紧张问题都能得到缓解,实现能源的优化配置。”
“经过大家的测算分析,葛洲坝—上海±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应运而生,这项工程起于湖北宜昌的葛洲坝换流站,终止于上海奉贤南桥换流站,线路全长1045公里,额定输送电压±500千伏,额定输送容量120万千瓦。”
“该工程建成后,将华中地区葛洲坝的清洁水电资源远距离输送到华东地区,满足上海等城市用电需求,这是水电专家规划设想解决上海用电困难的最有效方案。”
宋向上听得心潮澎湃,他敏锐注意到里面的电压等级,“爷爷,咱们已经掌握500千伏输电技术了吗?”
宋凌峰摇头,“没有,这条直流输电工程是我国首条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所以它很重要,不仅解决上海用电紧张的难题,而且它的建设也会推动我国直流输电技术的大发展,培养一大批电力行业的专业性人才,为其他地方的输电工程积累经验。”
一旁的宋向海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打断道,“爷爷,那您去这里面当什么官啊?您可是发电厂的优秀工人,老专家,这官一定不小吧?”
宋凌峰哈哈大笑,“向海,爷爷一把老骨头了,还当什么官,爷爷只想为上海做点事,爷爷去奉贤南桥站里面帮着装卸设备,简单操作启停,都是很简单的工作,没看到爷爷有把子力气吗?这种工作正适合我。”
一家人喝着茶聊着天好不惬意。
喝完茶后,宋凌峰带他们回家,这几天,宋凌峰没什么事,天天带着宋向上、宋向海各处转,将上海的大大小小景点看了个够,上海的繁华彻底征服了两个人。
他们吃得好、玩得好,享受在这美好生活中,每天都开开心心。
只有宋建国却心事重重,经常怔怔出神,一天吃过饭后,宋向海从宋建国行李中翻出一顶泛黄的军帽,拿出来准备戴,他们要出门游览黄浦江,江上风大戴帽子遮风。
没想到宋向海刚走出来,宋建国看到他头顶戴的帽子,登时雷霆大怒,“宋向海,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宋建国几步跨过去,一把夺过帽子,狠狠一巴掌抽在宋向海肩膀上,宋向海捂着肩膀跑去找宋凌峰告状,
“爷爷,我爸打我。”
“宋建国,你打孩子干什么?孩子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宋凌峰斥道。
宋建国小心整理帽子,阴沉着脸道,“爸,向海不懂规矩,什么都乱动,这个习惯不好,必须要好好教育。”
宋凌峰见儿子真生气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当即转移话题道,
“不就是一顶帽子吗?向海,跟爷爷拿去,爷爷那里有很多。”
“好了,别抹眼泪了,这么大孩子,男孩子,抹眼泪可不好,让人笑话哦。”
宋向上在一旁不敢说话,他看了眼父亲正小心擦拭的泛黄军帽,想起这是之前父亲一直压箱底珍藏的帽子,心中咯噔一下,再联想到很早以前看到过父亲写的信,心里更是确认这顶帽子和何月阿姨有关。
就是当年父亲来新疆前的青梅竹马,两人相约一起建设新疆,浪迹天涯,没想到何月阿姨食言,而且断绝书信往来,父亲一怒之下娶了母亲迪丽扎尔,二十年不回上海。
原来父亲心里还没有忘记何月阿姨,宋向上敏锐注意到父亲这几天心事重重,回到上海后,一砖一瓦勾起回忆,难免想起故人,又是当年情根深种怨恨的人,岂会无动于衷。
宋向上又有些担心起来,可是他也不敢说什么,宋凌峰连叫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跟着宋凌峰出门游览黄浦江,
“爷爷,爸爸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宋凌峰摇头道,“天天黑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他钱似的,咱们不带他去,影响心情,这次爷爷带你们坐轮船游黄浦江,吃各国美食。”
宋凌峰骑车带着宋向上、宋向海出去游玩,宋建国拿着帽子出门,他转了几个巷子,步伐一下沉重起来,满脸挣扎和犹豫,偶尔还露出愤恨之色。
好多次,宋建国都转身大步离开,可是没走两步,又停住脚步折返,如此反复十几次,他终是咬牙下定决心,步履沉重地走向巷子深处。
没过多久来到一扇小门前,小门破旧,挂着一把生锈的铜锁,门前砖石缝里长出冒头小草,很显然这里不住人。
宋建国脸上露出一抹明显的失望之色,上前扒着门缝往里面看,同样的杂草丛生,人烟渺茫。
宋建国脸色复杂,抓着门把手使劲晃荡了几下,只落下一身的尘土。
响声惊动纳凉的老太太,探着头往这里瞧,宋建国询问,“阿婆,这是何月家吗?怎么看着没人住?”
“早就搬走了,不知道搬什么地方去了。”阿婆吃力地回道。
“好的阿婆,知道了,谢谢阿婆。”宋建国礼貌道谢,随手将手中的军帽抛起扔进院子里,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木门转身离开。
阿婆看着宋建国离去的背景,自言自语道,“何月,何月,好像是林半夏那孩子的妈妈,不知道今年还回不回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