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将人请入自己的府中。
光是秦府正厅内那一扇巨大的黄金屏风,便闪瞎了温念之的眼。
屏面上镶嵌着各色宝石与珍珠,形成了一幅幅精美的图案,两侧更是装饰着以纯金打造的藤蔓与花朵。厅里的摆件装饰,不是翡翠就是名贵珊瑚。
“秦大人——”温念之忍不住抚掌赞叹,“都是好东西啊!”
秦松摆手,“这些俗物,都是旁人送的。下官不识货,只觉好看,便摆上了。”
她弯腰正打量一颗红珊瑚,不住地点头。
“夫人。”秦松清了清嗓子,“市面上的存粮,几乎都被下官收了,正在库中好生保管着。您看什么时候出售合适?”
温念之偏头看过来,“那怎么能够呢?赚大钱自然要舍得下本儿。城中没了,再去周边收呀。哦不用——”
“不劳您亲自跑一趟,只消将您的价格送入周边城池。那粮商还不上赶着来卖吗?”
“可是……”秦松拢眉想了想,“咱们交州用不了那么多粮食啊。若存放不善,到了夏季甚至会发霉长虫。那可就亏大发了。”
“哎。”温念之小音调一转,“穷人自然买不了那么多。可是富人呢?粮食成了紧俏货,那些个有钱人,还不多买些存起来。谁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谁又知道今年还有没有天灾。再说——”
她拖长尾音,“秦大人,妾还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什么明路?”
温念之坐回椅子上,“陆氏商行知道吧?妾与其陆掌柜是旧识,到时候,给你们引荐一下。桌上把酒言欢,陆氏定会收了你的粮。何愁没有销路?乱世中的官不好做,商人却是极易赚钱的。”
秦松本还心存疑虑,恐自己会被温念之坑了,但又听她与陆江临竟有交情。
不免问上一番,“那……夫人可否先让下官与陆掌柜一见?否则,这么多粮万一砸手里,那下官的棺材本儿都亏没了。”
“行啊,他就在交州呢。明日吧?如何?”温念之答得爽快。
“甚好,甚好。”
萧锦羡今早刚告诉她,陆江临就在交州。而当下把陆氏搬出来,那秦松不上套也得上套了。
离开秦府,她临时走了一趟陆宅。
陆江临显然十分诧异,“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他还在安排两日后与萧锦羡的会面,温念之突然造访,他觉得怪怪的。难不成,自己又上了什么套?
“陆公子好像不欢迎我呢。”温念之被他引着于正厅落座。
一壶清茶腾起满室清香,倒与台上的兰草相得益彰。
“不敢。”陆江临的玉骨扇往手心一敲,瞄了她一眼。
温念之倒没问他是如何到交州的,只说,“明日呢,还想请陆公子帮个忙。”
他很警惕,“什么忙?”
那人来借钱就算了,她又要借什么啊?都当他陆江临是百宝箱不成?
温念之见他十分紧张,“小事情,城中知府大人秦松,陆公子知道吧?明日,只用陪我演一出戏就成。”
于是,她将自己的计策告诉陆江临。
“一百三十文收粮,他还想两百文卖?疯了不成?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陆江临表示不信,哪个傻缺也不可能上这样的当。
偏生,还真有。
那秦松既非商人,更是对商道一窍不通。往年与商户分账都是商户说如何就是如何,如今听说有机会把商机握在自己手中,更是把脑子都扔了。
“陆公子,拜托拜托。你别管他如何,只用告诉他,你愿意两百文收粮就成。”
若有陆氏作保,那秦松不信也得信了,只怕会卯足了劲儿,倾家荡产去收粮。
“行叭。”陆江临“勉为其难”,低头呷了一口茶。
*
萧宅里,温念之回来的时候已是晚膳时分。
那人不是太满意,“听人说,夫人这两日早出晚归却是为何?”
温念之看着一桌子的膳食饥肠辘辘,她正撕了一只鸡腿,忙道,“有事呗。”
萧锦羡凑近她,捻了绢布替她拭去嘴角的油渍,幽幽道,“忙着见陆江临?”
“……谁告诉你的?”她手里动作一滞,眼神扫过春晓秋雨二人,但她们只轻轻摇了头,“萧锦羡你监视我!”
“切。”萧锦羡不屑,“还用监视吗?你前脚刚从陆宅离开,那人后脚就把消息送到我跟前耀武扬威。我想不知道都难。”
温念之歪头看他,“你们两个幼不幼稚?他没告诉你我在忙什么?”
萧锦羡漫不经心夹起一片素菜,“没有。”
可是秦松高价收粮萧锦羡却是有所耳闻的,虽不知为何,但他总觉得此事跟温念之有着密切的关系。
但她没说,他便也没问。
温念之道,“有句话叫事以密成。等办成了,萧将军自然就知道了。”
这个回答让他很不爽,有什么事能叫他陆江临能知道,却让温念之不愿这会儿告诉他的?
他拧眉看着一桌子残羹,酸不拉叽的,不好吃。
萧锦羡霎时没了胃口,遂放了筷。
温念之啃完鸡腿,用春晓递给她的帕子净手。
见他也不吃了,便叫人撤了饭菜。
只听有人酸唧唧道,“是哦,如今夫人长本事了,为夫都管不住你了。”
他一面说,一面往书房去。
他也很忙的好吗?谁有空关心她那些事……
再说,陆江临有什么好得意的?多了不起似的。
不就是见了她一面吗?他天天都能见着,还能搂着她睡觉。
就说气人不气人。
就这,那奸商也好意思在他面前炫耀,几个菜啊?喝这么多。
麻了,真的。
天色渐晚,宅子里掌了灯。
在春风沐浴之下,院里的柳枝冒了新芽。
温念之蹦蹦跳跳地跟上他,“呀,你看。”
那人咬着腮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温念之却是踮起脚尖,往他脸上啄了一口,然后跑远了。
萧锦羡在她身后默默摸了摸侧脸,微微勾起唇角。
看吧,她还能主动亲他呢。
傻了吧唧的陆江临,他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