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艳阳高照,铺洒在深深宫墙内。
庆帝的身子因夜里的寒风,又抽去几缕生机。
此刻,他恹恹地坐在龙座上,听着下首的朝臣议事。
幽云城一战虽转败为胜,但也损耗甚重。
各地军备以及京师守备,均需调整。
这会儿,有言官手持芴板出列,“陛下,大战过后,民生急需休养。但未免祁、宁二国反扑,微臣以为,朝中武将需得抓紧大军整备,练兵、巡防不可堕怠。”
说罢,他冷哼一声,瞪着萧锦羡,“微臣身为言官,肩负监察之责。臣要弹劾当今的镇国大将军,居功自傲治军无方沉迷女色懈怠军务导致部下军纪涣散……”
花白的胡须因一口气说完,微微抖了抖。
他勉强咳嗽两句,继续道,“臣恳请圣上明察,严惩萧将军,以正军纪,安民心!”
萧锦羡茫然地看向他。
说他沉迷女色……算是吧。嗯,就当他说得对。
可是居功自傲、治军无方、军纪涣散从何而来?
庆帝看向萧锦羡,他正待出列,太子已经率先开口,“陛下,萧将军历来洁身自好,加之回京以后已交出大部兵权。如今,他掌着西郊大营,军纪向来严明。曹大人怕是道听途说,有所误会。”
庆帝若有所思地颔首。
太子继续道,“如今东郊大营那边群龙无首,才导致曹大人所述之局面。儿臣想,不如就此机会,将西郊大营交由沈宴将军。东郊那边,让萧将军接手,整军纪,肃军纲。”
庆帝精神不济,此时有些坐不住。
他思虑半晌,缓缓开口,“那便依太子所言,事不宜迟。萧爱卿,今日交割,明日便入东营吧。”
庆帝不想再听下首叽叽喳喳地吵下去,他脑袋疼得很。
便及时问了句,“还有何事启奏?”
众臣默不作声,唯曹大人还想开口,被他身边的同僚扯了扯袖子,暗示他看一眼当今陛下。
心里像是在对他说,“曹大人,差不多得了。陛下乏了。”
那人才憋着,没继续往下说。
上头的内侍得到庆帝的眼神,捏着嗓子喊道,“退朝!”
下朝后,萧锦羡与韩宥安没有任何交集,他先去了营里交割,再回将军府时已是戌时末。
温念之已经用过晚膳,见他回来招呼一声,“将军用膳了吗?小厨房还温着菜呢。”
那人拉着她坐下,“在营里吃过了。念念,明日一早,我会离府几日。想来,有人坐不住了。”
只不过,支他离开的人,怎么会是韩宥安呢?他没有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眉头皱成山川,心里装满了心事。
温念之明白他的意思,“那你要小心。”
萧锦羡摇摇头,“是你才要多加小心,我不在的时候,会叫暗桩盯着府里的动静。知道你机灵,可遇事也别莽撞。”
“嗯。”
*
翌日天不亮,萧锦羡离了府。又是两日过去,依旧没有他的任何音讯。
第三日清晨,温念之正心不在焉地用着早膳。
便见宋管事急匆匆地赶来松柏居,因一路小跑,额上都渗出了汗水。
温念之搁下筷子,率先问,“宋管事,何事着急?”
他将手中那张皱巴巴的信纸递给温念之,“有人送了信来,说是将军在城外遇袭。如今,生死未卜……”
温念之迅速起身,“送信的人呢?”
“还在府门前候着。”
“带我去见他。”
果然……有人趁着萧锦羡不在,要下手了。
说罢,宋管事将温念之引去府门前。
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孩童,衣衫也穿得破破烂烂,的确像是城外的小孩儿。
温念之拧紧了眉,上前一步,将信纸扬在手中,“这信是你送的?”
小孩儿点点头。
萧锦羡倘若果真受伤,军中为何无人来报?怎么叫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来送信?
温念之并未急着拆穿他。
“你从何处得知将军受了伤?又是谁让你来将军府送信的?”
那小孩儿说话慢吞吞地,“是一个叫苏豫的大哥哥,他给了我银子,让我给将军府报信。”
温念之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随即问道,“将军此刻在何处?”
“城东三十里的一处庄子里,听说他伤得很重。”
“知道了。”温念之对着宋管事道,“再给他点儿银子。另外,劳烦宋管事帮我备一匹快马。”
宋管事心急如焚,此刻只得应声说是。
打发了小孩儿,秋雨才上前提醒一声,“姑娘,小心有诈。您何必亲自去?”
“来人目标是我,我若不出府,他们又怎会上钩?”
温念之接着看向府外,又给秋雨春晓交代几句,“秋雨,你去跟着那孩子。春晓,你留在府里,若是将军回来了,便把我的行踪告知他。”
春晓听得一头雾水,秋雨着急地瞥她一眼,“姑娘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
“是。”
“秋雨,你快去快回,看那孩子最终去了何处,尽量多挖些线索出来。”温念之嘱咐道,“如若回来还没见着将军……便也要想法子给他送道口信。否则,姑娘我可能要吃番苦头了。”
秋雨应下,她便率先离去。
宋管事也将快马牵了过来。
温念之出府,更是马不停蹄。因她骑着快马,叫暗卫都跟丢了。
当她行至庄子时,是一处废弃的农庄。
这里当然不会有萧锦羡,但也没有旁人。
原是以为有人会守株待兔,可是,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揣着疑虑,朝着庄子的正堂走去。
身后终于有人跟了进来。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那人的动作很快,迅速将一根银针刺入温念之的后颈。她还想挣扎,但针上淬了药,药效在见血后,不过须臾便蔓延至她四肢百骸。
很快,温念之闭上了眼睛,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那人将晕倒的温念之绑好,便命人抬了出去。
庄子外,出现了一辆不打眼的马车。
男子将人捆着,等入了城,便把她扔进了一个阴暗潮湿的暗牢。
然后男子上了楼,敲开厢房的门,回禀道,“少爷神机妙算,这女子果然中了计。”
陆江临背对着他,并未回头,他在欣赏雨中的镜湖。
不过他牵起唇角,略微带着得逞的笑意,“做得很好,魏然,下去领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