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的韩宥安,心里郁结难解。
他苦思良久,不知如何琢磨出沈策的反心的。
可以说他不如先帝,他都能忍,可是不能说他不如萧锦羡。
那的确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他明明真心对待萧锦羡,可那人转头就摆了他一道。
说要北伐的是他,可将北宁纳入自己的囊中的也是他。
出尔反尔,小人得志。
他怎么会被萧锦羡比下去?
不就是一堆不听话的平民吗?杀了又如何?以暴制暴,未尝不是良策。
可沈策是什么意思?
沈宴又是什么意思?心怀不满,却只顾与自己的父亲去信,又将他这个帝王放在眼里了吗?
他沈家要做什么?
真当他韩宥安不敢灭了沈家不成?
回到府里的沈策,正命人在收拾东西。
沈清不解,“爹,你这是做什么?”
“辞官,回乡。你走不走?”他问道。
“为什么啊?怎么这么突然?”
沈策叹息一声,“陛下滥杀无辜,为父今日不过是在朝堂上与他辩驳两句,他便动了怒。”
“滥杀无辜?什么时候?又是哪里的事?”
沈清并未得知淮源的事由,这会儿听到这等消息,只觉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
沈策觉着,已经没必要再瞒着沈清了,他便将淮源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了沈清。原先,心里只是略微不满。
可恰巧他看了万宁的信。
字里行间,他能真切的感受到北宁的生活,并未因政权的变动而波及到平民百姓。
桐邱与淮源相邻,可大家却是水深火热,各有不同。
沈策高估了自己,他以为他能为子民说上话。
他也低估了韩宥安与萧锦羡之间的羁绊。
沈清拧眉听完,心里闷闷不乐更甚,“那咱们一走,大哥怎么办?”
她那个二愣子哥哥还在淮源呢,她虽不懂朝中大事,可有一点她大约明白。
她与沈策离开定安城,沈宴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沈策道,“为父已经给阿宴去了信,怎么选择,由他自己做主。还有你,阿清。”
他郑重地看向沈清,“为父知道,你是跟着萧锦羡闯出来的。在行军打仗一事上,他教你的东西更多。想必,你也曾为阵营的选择而苦恼过。”
“可如今不一样了,从萧锦羡北伐开始,他便打破了原有的三国鼎立的格局。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依照为父的经验看来,只怕混战将起。为父远离朝堂,是为避祸。陛下既然听不进谏言,只怕已经起了杀心。”
“为父的年龄大了,折腾不起了,你若有更好的选择,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今日在朝中,他分明看见了韩宥安眼里浮漫出的杀意。
他与敌人对峙战场,这样的眼神在敌方将领的身上,他见得太多。
沈清心里不是滋味,要他父亲放弃效忠多年的东庆,是他沈策下了多大的决心。
他沈家屹立两朝,从来只懂上阵杀敌。
但今日却不可避免地卷入云诡波谲的局势中。
“爹。”沈清讪讪开口。
沈策只是摆摆手,“别说了,陛下只怕容不下我沈家。你若能跟着萧锦羡闯出一番名堂,为父便也能安心。只一点,百姓何其无辜,切莫滥杀无度。”
“爹,我听你的。”像是下定了决心,沈清颔首道。
*
念琳琅的信已经到了西祁。
肃王捏着这等消息,立即入宫。
“陛下,萧锦羡被琳琅重伤,此时正是出兵的好机会。”他朝着御案上的人道。
祁帝颔首,“不错,不过依照肃王来看,眼下能挑起大梁的人,是谁?”
大军虽驻守青阳,由马昭的弟弟马季亲自领军。
马昭在幽云城一战丢了性命,这回是马季主动请缨,要替兄长报仇雪恨。
此人虽年轻气盛,可战场上的经验到底不如马昭。
祁帝有些不放心。
肃王道,“陛下,如今青阳驻军十万。为保胜算、振军心,不如由臣弟亲自领军,再带五万兵马出征。”
祁帝思虑片刻,便允了他的提议,“那便依肃王所言,择日出兵。”
念琳琅的信上说,萧锦羡被她伤及要害,虽未要了他的性命,可是肺腑被利刃戳穿,已是重伤。他昏迷不醒,只怕醒来也是废人一个。
肃王戚勋,心中十分畅快。
等了多日,总算等来了好消息。
念琳琅还说,会在汉阳等他。
自从尝过她的滋味,府中姬妾于他而言实乃寡淡。他要率领大军,亲自踏破北宁,然后,再尝一帐春宵。
最后的五万兵马,正在筹措。
肃王戚勋做好万全的准备,领到兵符的那一刻,他定下出征的日子。
三日后,挥师东进。
只是,还未过一日,便有圣旨入府。
内侍面色焦急,宣读圣上口谕,说是宫中有人谋反,祁帝身中剧毒,要他入宫救驾。
戚勋还怔在原地,怎么会在这个档口,出了这样的大事?
内侍急匆匆道,“哎呀,肃王。救驾事大!您还愣着做什么!陛下垂危啊!”
回过神来,戚勋道,“公公先行,本王随后便到!”
他转身回到房内,披上战甲。宫里竟然有人图谋不轨!
再次出府时,戚勋手握兵符,征用一万士兵杀入皇城。
有人图谋不轨,便是有刺客密谋造反,无论是谁,他都要将这人手刃刀下!
他气势汹汹,顾不上阻拦的禁军,只问道,“陛下何在?”
宫里的人瞧见他的架势,大多吓傻了眼,只有一人哆哆嗦嗦回道,“陛下、在、在御书房。”
他还来不及细细思量,便硬闯宫门,直朝御书房而去。
消息传到祁帝戚睿耳中时,他质疑自己听错了。
他偏头看向自己的皇后,皇后道,“陛下,您看。臣妾说了,肃王图谋不轨!他刚手握重兵,便率大军硬闯宫门!您还不将他就地正法!”
戚睿反应过来,立即下旨,“来人!拦住戚勋!若是拦不住——将其斩于马下者,朕必有重赏!”
早已列阵的禁军头领,率先奔向宫门。
*
“西祁这就上当了吗?为什么?”温念之一行人已至凉州,消息传来时,她却觉十分不可思议。
萧锦羡笑道,“你听我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