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有奶茶的快乐,咖啡有咖啡的讲究。
怀德韩家的中院北房,七姨太刘小凤正拿着保温杯往一个细瓷咖啡杯里倒咖啡。实际这纯属于脱裤子放屁,直接在咖啡杯里冲泡不就行了?
何必先用保温杯冲好,再倒咖啡杯里呢,一点都不方便。但是韩老太爷认为这个很有必要,主要是感觉保温杯实在太有排面了,必须得用,大用!
当然,韩老太爷也不是没试过直接用保温杯喝咖啡,却差点把嘴唇烫坏。
刘小凤倒完之后,盘腿坐在炕上的韩老太爷双手合十念了一句:“我要开动了!”
然后才抿一口,享受这上午茶的美好时光,刘小凤那露在旗袍外面的洁白无瑕的大腿,宛如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就如同这个保温杯一样。
坐在靠墙位置一把太师椅上的韩四少——韩克冯,是用咖啡勺搅拌之后端起来就要喝。
韩老太爷一个眼神看过来。
韩克冯万般无奈的又放下杯子,也松松垮垮的双手合十,念了一句“我要开动了”——韩克冯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老爷子整的这个仪式,应该是满满的羞耻感。
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
虽然此时韩克冯心事重重,但还是有条不紊的喝完了一杯咖啡,和韩老太爷说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俨然是父慈子孝。
足足两袋烟的功夫,韩克冯才突然说道:“爹,边金主脉把一百万两黄金运到炉银总号的事情,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呢?”
韩老太爷慢条斯理的拿起烟袋锅,吩咐刘小凤:“凤啊,你把你亲手磨的咖啡豆,给老四装一罐吧,让他带回去慢慢喝,”然后又转过头对韩克冯说道:“咱们韩家可不是谁都有这待遇的!”
韩克冯听了这话,心里不由暗中撇嘴:这咖啡豆算个啥,那……
“爹呀,我要不是从别的地方听来的,到现在还蒙在鼓里。退一步说,这事我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了,那怎么还能被提前泄露出去呢?”
韩克冯此时看起来面色平静,实际心里已经万分恼火,有关黄金以及发行纸钞的事情,他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韩老太爷吐了一个烟圈,道:“老四啊,听说那个叫什么韩老实的,到现在还没整出个子午卯酉来,反倒损兵折将,真就那么邪性?又不是三头六臂的闹海哪吒,人手都让你随便调用了,咋整的呀?”
韩克冯咬了咬牙,辩解道:“当时已经马上即将得手,要不是县警署的署长王剑壬出面阻拦,人都抓回来吊在旗杆上了!那王剑壬仗着他亲叔叔是王永江,肆无忌惮的嚣张跋扈,简直是欺人太甚。”
然后又愤愤的埋怨道:“我那时候要是知道边金主脉已经谋划在奉省做出这等大布局,何至于畏手畏脚,当场废了他!”
韩老太爷把烟袋锅子放到了炕桌上,韩老太爷从炕上穿鞋下地,“老四啊,你说说看,边金主脉要与东三省官银号打擂台,通过咱们怀德支脉的铺号在洮昌道发行纸钞,这事咋样?”
韩克冯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好事,等纸钞发行铺开,那咱们怀德韩家必然是更上一层楼啊!” 在他看来,这次边金主脉要带他们支脉一起装逼一起飞,简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操作得当,以后有王永江他们上门相求的时候,而那个王剑壬给他舔腚的资格都没有,只配舔鞋底子……
韩老太爷背着手看向窗外的天井院落。
院落正中间有一棵水曲柳树,是从主脉迁居至此的第一代当家人亲手所栽,历经五十多年,如今已经是树大根深,枝繁叶茂。
韩克冯哪有心思看大树,继续道:“我看有人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以至于提前走漏了风声,准备金还没来得及分散到各家炉银分号,那还……” 韩克冯说到这里,已经略显激动。
这时候一身旗袍、风姿绰约的刘小凤,拿着一个木罐放到韩克冯面前的桌子上,趁此机会不动声色的暗地里给他使了个眼色。
韩克冯心有灵犀,马上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本来他气急败坏之下,想要给大哥结结实实的上一回眼药,但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意识到了不妥。
韩老太爷仍在专注的看着院落中的大树,良久之后,才说道:“听说你枪法有长进?我不反对你练枪,但功夫千万不能放下。咱们这样的人家虽然不用去搏命,但艺多不压身。虽说是七步之外枪快,那七步之内呢?”
韩克冯低着头答应了一声,心里却想的是:七步之内枪不但快,还准呢。再说,宫师傅的掌门大弟子马三,妥妥的衣钵传人,然而对上那个韩老实结果咋样?墓前很好,快烧头七了……
韩老太爷在屋地上绕了一圈,脚下的步伐显然有规律,而且速度似慢实快,停下之后说道:“宫猴子虽然算是我的师弟,但本事却在我之上,他那一身形意八卦的功夫,最大的压箱底绝招是老猿挂印,你——学到了吗?”
“还没练呢,宫师傅说火候还不到……”
韩克冯摸不透韩老太爷的内心想法,于是赶紧暗中对刘小凤叽咕眼睛。而刘小凤就如同影子一样站在韩老太爷身后,无声无息的给了韩克冯一个口型:
“郑家屯!”
虽然半点声音没有,但是韩克冯一下子就看懂、也明白了,果真是默契十足……
“爹,我去一趟郑家屯吧,要不心里总不落地,安排一下大库的防卫,再看看能不能有找机会分散到各炉银分号。这可是一大块唐僧肉,真要是有个闪失,主脉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十天,最多十天就回来,因为咱们还得热热闹闹的庆祝七十寿辰呢……”
韩老太爷不置可否。
沉吟片刻之后,才说道:“既然如此,你就速速出发吧,如果人手不足,就征调八百里瀚海的刀客——但有一点要记住,别逞能!”
然后话锋一转:“你背后扶持控制的那个马傻子绺子,平时怎么胡乱闹腾都行,但这种事情就别让他们掺和了,狗肉上不了席面……”
说完之后,又转过头对刘小凤说道:“凤啊,你也一起去一趟郑家屯,这次边金主脉出面打前站的是长房三小姐。而咱怀德支脉长房就一个丫头,还早就出门子了,而且岁数也不合适,所以你出面还能陪着三小姐说说话!”
刘小凤一听这话真是喜出望外,但表面却不能露出一分一毫,而是装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老爷,我要是不在,你可咋睡觉啊?”
韩老太爷微微一笑,没吱声。
而韩克冯本来一听让刘小凤同行,心里已经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舞起来了狮子滚绣球。
但是紧接着却听到“长房三小姐”,不由下意识的手脚发麻,脑袋当中闪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我勒个豆,怎么是她来了?
我现在反悔不去郑家屯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