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中一连死了三个丫鬟,府中上下难免有些人心惶惶。
银霜不动声色关好门窗,走到里厢悄声说:
“小姐,人我都打发走了。”
坐在一边的孟雪怡不紧不慢地擦净指尖的鲜血,再缓缓将手中的琉璃盏盖上盖子。
盏中翠绿一闪而过。
“消息都放出去了。”银霜面上带了些得意,“这一次,她可是再也回不来了。”
就算是回来了,也要面对自己“清白尽失”的一个结果。
孟雪怡笑着正想说些什么,窗檐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击声。
“大小姐,大小姐,救救我!”
是程才的声音。
主仆二人脸色一变,这可是白天,他竟敢独自潜来星月小筑,是疯了不成?!
银霜得了眼色,急忙走出去,对着程才低声骂道:
“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多少眼睛看着,也敢随意潜进来?要是坏了我们小姐的名声,将你这身臭皮子千刀万剐都不足够!”
她说着,眼睛向四处看了看,还好她早将这附近的下人都安排去了别处,否则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可程才明显是慌了神,他焦急地握住银霜的手臂,“小姐呢?你去同她说,叫她千万要救我!”
银霜被他拽着羞红了脸,急忙甩开,又不明所以:
“救你什么?”
现如今祥菊一事已经解决,虽然外头风声依旧很大,但过些时日此事便会被人遗忘。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程才急得不管不顾就跑过来求救的。
程才瞪大双眼,声线颤抖:
“柳,柳夏阳,他,他,他被抓了!昨日,就已经被押入刑狱司大牢了!”
说着,咕咚一声咽下口水,眼中尽是惊惧之色。
银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将他推到水缸边蹲下,又快步走进屋里关上门。
“小姐,他说柳世子被抓了!”
孟雪怡手中把玩的玉石应声落地,“什么?!”
被抓了?
她冷静下来,快速地交代了银霜:
“你去同他说,若是他出了事,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
银霜有些犹豫,“可是,小姐,若是柳世子败露了,他供出程才,那程才未必就不会供出我们啊!”
现在最该做的,不是让程才彻彻底底“闭嘴”吗?
孟雪怡冷冽的眸光一扫,“府中已经死了三个丫鬟了,要是再死一个下人,你觉得就不会查到我们头上来吗?”
为今之计,最可靠的办法就是向程才承诺,只要他一日未死,便会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过河拆桥要不得,只要程才还想活着,便知道千万不能供出她。
银霜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孟雪怡吐出一口气,纤细的手指扶住桌子,指尖因为用力而缓缓变红。
柳夏阳被抓,那,她呢?
没过多久,银霜又急匆匆地跑进来,满脸惊恐。
孟雪怡心头一跳。
“小姐,她回来了!”
……
看着眼前一地狼藉,孟听枫眉梢一挑。
竟是这般欢迎她的吗?
方才她下马车时,便觉周围人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走了几步,才发现孟府大门紧闭,门房也寻不见人,只好绕到侧门,却不想听见两个下人蹲在门后面嚼舌根子。
这些污她名声的流言,早在时梓露为她出头摆平时消停了一段时间,但现在看来,似乎在有心人的煽风点火下,烧得愈发热烈了。
连她是跟什么样的山野男人离开,又是何时被人撞见当场欢好,都说得条理清晰。
“我爹呢?”
两个丫鬟见到她像是见了鬼一样,手中端着的东西全被摔了个粉碎,如今正伏在那满地碎片中不敢抬起头来。
“奴婢这就去!”其中一个机灵些的爬起来,连忙跑走了。
另一个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方才你们说的话,都是从哪听来的?”孟听枫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对方却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一个劲的发抖。
她不禁有些疑惑,这府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么怕她?
下一瞬,身后有人议论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是那与人私奔的孟二小姐吗?”
“是她!就是她故意害死了发现自己奸情的丫鬟,又杀了另外两个丫鬟灭口……”
坐在马上的浦弘和王衔都一愣。
这些谣言太经不起推敲,知道孟听枫这段时间经历的他们自然不会信,却也因这话皱起了眉头。
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家,会允许下人在背后议论主子?
见那多嘴的丫鬟始终不说话,孟听枫也失了兴趣,看身后二人还未离去,她微微一顿:
“多谢二位一路护送我回京,辛苦二位了。”
她声音不大也不小,却十分清朗,叫附近驻足的民众都听了个清楚。
有人认出来那坐在马背上的人是谁,不禁一愣:
“这不是浦将军吗?”
“是呀,为何是他送孟二小姐回来?她不是和别人私……”
王衔一个眼刀,那人就闭了嘴。
真是一群乌合之众!不明真相的话能随意乱说吗!
“孟二小姐,你不是给家中修书了吗?为何无人迎接?”
孟听枫为难道,“我也不知。”
她的那封信,是不会寄到京城来的。
王衔不由得有些怒了,对自己的亲女儿竟如此冷漠吗?
匆忙赶来的孟澜远远地就看见坐在马上的二位男子,心中一怒。
难不成她真带了自己的情郎回来?!
当他走近,看清马上之人是谁时,脸色猛然一变,恼怒之色烟消云散。
“浦,浦将军?”孟澜愣愣地问出口。
跟在他身后的孟雪怡瞳孔猛得一缩。
为什么会是他?
为什么……又是他?!
她攥紧了藏于袖中的手。
浦弘面色不改,翻身下马,走到孟澜面前,稍一拱手:
“孟大人好。”
孟澜回了礼,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眼前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一扫四周越聚越多的人,王衔挺直脊背,朗声道:
“孟二小姐被歹人劫持到边境之地,险些被卖了做奴隶,后被将军所救。救下后,孟二小姐便一直在军营中养伤,伤病差不多好了之后,由我二人送她回来。”
看着众人闻声变色的表情,他才觉得舒畅些。
孟听枫再次道谢了一遍,期盼地望着孟澜,“爹,女儿让你们担忧了。”
孟澜脸色僵硬,他根本就没担忧过她!他一直以为,她是在闹脾气……
现在这般,可叫他如何是好?
尖利的指甲深深掐入手掌心,孟雪怡眼中暗色一闪而过。
凭什么,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