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轩的车驾受惊,马匹发狂般踏着人群一路狂奔而去。他的随从禁卫们也赶忙上马,一边紧紧跟随,一边大声呼喊:“马惊了,赶紧闪开!马惊了,赶紧闪开!”
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变之下,原本疯狂的人们也被这失控的场面惊吓到,纷纷匆忙向路两边躲避。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躲避不及,被马蹄无情地践踏在脚下,随后又被后续一匹匹疾驰的马接连踩踏。而在他们身后,留下了一条狭窄的通道,躺着众多受伤的人,甚至还有冰冷的尸体,引发了无数惊恐的尖叫和凄惨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响彻夜空。
此时,已至三更时分。
步云阁四楼的包房里,一片漆黑,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在窗边,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这满城的混乱景象。而他的身后,则站着一群身着黑衣便装的人。
这时,他微微向后招了招手,只见两个人迅速走上前来。那人俯身向这两人低声交代了一番,随后那二人敏捷地翻过窗户,一个纵身,悄然融入了混乱的人群之中。
没过多久,大街上便传来阵阵呼喊:“陆云轩杀人了,陆云轩杀人了!去陆府,杀国贼!去陆府,杀国贼!”
只见原本被陆云轩车驾惊吓的人们,很快被这煽动的话语提醒,一股汹涌的人群迅速汇聚成一条长蛇般的人流,气势汹汹地开始向陆府进发。
而此时,楚宰辅正带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留守陆府的禁卫也在朝着这条街赶来,京兆府的衙役和闻风而动的京城禁卫,也同时朝着这边急速行进。
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已经听到半个京城都在高喊:“去陆府,杀国贼”的口号。
“不好,陆府有难,赶紧回去!”留守陆府的禁卫听到大街上震耳欲聋的口号之后,迅速调整队形,急速往陆府赶去。
此刻,形势已然从保护陆云轩变成了保卫陆府。
而此时陆云轩的车驾,正逐渐脱离人群,来到了相对偏僻的小巷。 随驾的禁卫们,也纷纷追了过来。他们下了马,匆忙地寻找马车。然而,当他们掀开马车的门帘时,却惊呆了,马车里哪里还有陆云轩的身影,空荡荡的车厢内空无一人。
这些禁卫,顿时慌了神,他们可是皇上亲自调拨来保护陆云轩的禁卫,如果陆云轩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禁卫的下场必定凄惨无比。 他们绞尽脑汁地回想,陆大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有可能下的马车,亦或者是被马车的颠簸甩了出去。
皇宫之内,皇上正在召见九皇子。 “父皇,今晚之事,极为蹊跷,定然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一是妄图趁机作乱,二是企图趁机杀害陆大人。儿臣认为,应当赶快调动南北大营入城,捉拿行凶之人,审讯出背后的主谋。”
“你所言甚是,朕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欲将我朝推向绝境。朕命你速速去调动南北大营,封锁城门,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来。将所有行凶闹事者尽数捉拿归案,务必审讯出幕后的主使!”说着,便从案几的锦盒中取出虎符,郑重地交给九皇子。
九皇子接过虎符,说道:“父皇,是否让七哥和十弟前来?”
皇上略作思考片刻后说道:“有南北禁卫守护宫城足以,况且还有朕的随身亲卫,应当不会出现差错,你速速出宫,在五更之前调兵入城。务必在明日审讯出结果。只有先解决了内乱之人,才能集中精力,平定北夷的外患。”
九皇子领命,急忙离去,在离开之前,对御前侍卫再三嘱咐,一定要确保皇上的安全。
九皇子率领一百贴身亲卫,悄然出了城门,然后分别前往南北大营。
京兆府衙内,何守道正焦急地在大厅里来回踱步。京城的安危系于他这个京兆府尹之身,如今局势如此混乱,他罪责难逃,关键是陆云轩被人围困,倘若有个闪失,他更是万死难辞其咎。
正在这时,忽然门下有人慌慌张张地来报:“大人,陆大人来了。”
“哪个陆大人?陆云轩大人吗?”何守道急忙问道:“快快请进大堂,不,还是我亲自去迎接。”说着,便迫不及待地跑出大堂,朝着大门飞奔而去。
陆云轩此时已经走进府衙,模样甚是狼狈,只见他头发凌乱不堪,官帽早已不知去向,上半身的衣服敞开着,官服被随意地反系在腰间。
“陆大人怎会是这般装扮,真是别出心裁,清雅脱俗啊!”何守道一边打趣着,一边吩咐让人给陆大人呈上一些热茶。
“何大人就莫要取笑了,今晚不如此怕是不行啊,只有脱掉官服,才能脱身,否则怕是要以身殉国,报答皇恩了。”边说,边将官服从腰间解下来,重新整理穿上,稍微整理了一番。然后指了指头顶说道:“古有以发代首,今晚,我那官帽,就让百姓泄愤了。”说完,无奈地苦笑一声。
陆云轩连喝了两杯茶,才渐渐恢复了精气神,说道:“今晚之事事发突然,必定有人从中作梗。然而事出有因,几件事情交织在一起,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啊。”
这时,下边有人来禀报:“回禀大人,陆大人车驾受惊失控,如今已经不知去向,但是车驾在狂奔中践踏伤人无数,现在人们都去围攻陆府了。”这人说完,猛地发现,何大人旁边坐着的正是消失不见的陆大人。 脸色顿时慌乱,急忙向陆云轩参拜:“拜见陆大人,请宽恕小的,事情紧急,小的失了分寸。”
陆云轩起身扶起这人,说道:“小哥今晚辛苦了,快详细说说还有哪些情况?”
这人说道:“据说楚宰辅、九皇子、容平郡主都派了人来接应陆大人,只是陆大人的车驾不知为何突然受惊,就跑了,还沿途踩踏了许多人,满街都是受伤之人,现在兄弟们都在街上救治伤者,将死亡之人抬到一边以免再被践踏成肉泥。” “不知是谁,煽动百姓前往陆大人府中,找陆大人讨个说法。”现在估计已经到了陆府,具体情形还不清楚。”
陆云轩一听,心中甚是担忧,虽说他的府中,有禁卫把守,但是一百多名禁卫,能否守住实在难以预料。他向何守道说道:“何大人手中现在还有可以调动的人手吗,陆某想回府一看究竟。家中夫人已经怀胎七月,受不得惊吓。”
“陆大人,我已将衙役全部派出营救于你,现在衙中除了值守的衙役,实在无人可调,还望大人谅解。”
“陆某感念何大人出手相救,如今之计也只能静等消息了。”陆云轩思索着,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自己贸然只身犯险,毫无意义。
何守道宽慰道:“听说九皇子已经派出禁卫协同京兆府共同维护京城秩序,如今听到要围攻陆府的消息,一定会赶去陆府支援,还请陆大人在本府稍作歇息,马上就要五更天了。陆大人还是到里间休息片刻,明日事务必定繁重,若精力不济,更是耽误大事。”
陆云轩听罢,也只好如此,便来到了里间,躺了下去。
陆府门外,已经聚集了愤怒的人群,一群禁卫,一手持刀,一手持盾。领头的禁卫怒声喝道:“此乃御史台中丞御史、户部代尚书,我朝二品大员陆云轩的府邸,陆大人乃我朝忠臣能臣,铲除奸恶,为百姓谋福祉。尔等皆是善良百姓,定然是受人蛊惑,切莫被他人当作棋子,围攻朝廷重臣的官府,此罪等同于谋反,是要诛杀九族的,我等是陛下亲点的禁卫,有先斩后奏之权。胆敢不听劝阻者,杀无赦!”
门口众人,被这一声怒喝震得鸦雀无声,一时之间没了主意。这时,人群之中,有人喊道:“大家不要被他吓唬住,刚才陆云轩的车驾,轧死了多少人,这是血淋淋的事实,他根本不把我们老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现在他就躲在府内,像个缩头乌龟。一定要把他揪出来,乱棍打死,以泄我们心头之恨!”
众人又被这番话点燃了怒气,陆云轩的车驾碾压人的惨状再次浮现在众人的脑海中,群情激愤之下,众人开始疯狂地围攻陆府。在大门之外,人们开始搭起人梯,朝着围墙攀爬,墙上虽有禁卫把守,但是一百多个禁卫,显得手忙脚乱,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而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禁卫们却迟迟不敢挥刀。
就在这时,又有人喊道:“看吧,他们心虚了,根本不敢动手,我们冲进去。”
这时,人群再次朝着大门涌去,而城墙上,也不断有禁卫被推下墙去,有的被推落院内,有的被拉下院外,而被拉下院外的禁卫被人们一顿乱打,毫无招架之力。不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领头的禁卫看到自己的兄弟不断被人围殴致死,心急如焚,一旦真的动起手来,他这一百多人,根本无法抵挡。陆府也很快就会被彻底摧毁。容平公主的安危也难以保障。
在陆府内,所有的家人都被集中在最后面的几间房内,门外十几个护卫严密防守,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院子内已经有人进来了,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只是他们似乎在各个房间搜寻。
而在四进院落的后门,门栓正在被一点点地拔开,一群人冲进府内,看到了那群人守护的房间。 说道:“我们是荣恪郡王派来的,陆大人已经安全了,你们赶快跟我们走。”说着,这群人将陆云轩的家人们。从后院的小门一个个接走,绕开拥挤的大街,穿梭在小巷内,不到半个时辰,便都进入了荣恪郡王府。
陆府前的大门已经被攻破,禁卫们被迫退守二进院,就在禁卫准备大开杀戒之时,只见一名禁卫来到首领面前,低声耳语了一番。 这首领大声喝道:“凡进入二进院者,格杀勿论!”所有禁卫也都分散在二进院的三个门前,形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阵势。
只听人群中有人高喊:“交出陆云轩,杀人要偿命!” 正在这人还要继续高喊之时,忽然身旁出现了五六个便装大汉,一人迅速捂住他的口鼻,其余几人一拥而上,将他牢牢控制住,拖出了人群,另有两个见势不妙,正要转身逃离,只见人群之中,又出现了十几个如同黑鱼般灵活的身影,迅速游走,将这两人拿下。
人群之中没有人再煽动,而在前面闹得最凶的几人,一时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这一百多禁卫,如猛虎扑向人群,将带头闹事的人全部一一擒拿。后面的人见状,纷纷朝着府外逃窜,唯恐跑得慢了,就被捉住。
而在府前的大街上,人们也开始疯狂地跑动。到处都在抓人,这一晚京城内抓了上千人。
而在步云阁四楼的包房内,那个人的身后。还有一群身着黑衣便装的人在等候命令。只见这人说道:“点亮京城。”
这群人领命后纷纷从窗户纵身跃下。 没过一会儿,城中烟花四起,缤纷绚烂的烟花好似在庆祝某个重大的节日,慌乱的人们看着这满天的烟花,原本害怕的心,竟然变得欣喜起来,不禁赞叹:“好壮观啊!”
但是,当烟花的缤纷盛宴过后,满城的硝烟味,迅速弥漫开来,在繁华的商业街道,人群最集中的地方,烟花点燃了旁边的店铺,火借风势,越烧越旺。
而这些着火点,也在京城的各个地方燃起,瞬间,整个京城都被大火所笼罩!
大街上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笼罩,从惊喜瞬间又跌入极度的恐慌。开始四处奔逃。
步云阁四楼的包房内,那个身影,微笑着看完烟花,又看了看满城的大火,缓缓关紧了门窗,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