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会议结束后的数日,在京城最为繁华的街市,一座规模宏大的酒楼悄然挂牌,名曰“步云阁”。
这座酒楼虽不及琼筵阁的五层之高,亦无其奢华装饰,然而却独具大气浑厚之感。那硕大的门脸以及“步云阁”三个大字,在百米之外都清晰可见。 无人知晓此楼归属何家,何时营业,一切都显得神秘而低调。
这天夜里,苏家老爷派遣四子苏成亲自前往陆府送请帖。
陆云轩展开请帖,只见上面写道: 尊敬的陆云轩大人: 敬启者。 承蒙大人,为我苏家沉冤昭雪,此恩没齿难忘。我苏家来京,亦因大人之故,方有今日之成就。 感念大人一心为国,屡建奇功,今巡察归来,实乃国之幸事。我等特备宴于步云阁,一则为您洗尘,二则答谢深恩。 再者,大人与小女小婉情投意合,两心相悦,结缘之事,所思甚久,今既有期,还望商讨,早定佳期。今恰逢步云阁开业大吉,诚邀您品尝开业首宴。 望您于明日申时移步至此,苏家阖府敬候。
这一日的白天,陆云轩刚接到三道圣旨,以三品官阶而位极人臣。晚上又收到苏家的请帖,邀他前往步云阁赴宴。陆云轩凝视着“步云阁”三个字,心中暗自思忖,这个名字起得甚是精妙,步云,蕴含着平步青云之意,正契合他当下的境遇。虽说心情复杂,但他人的好意终归还是要领的。
陆云轩今早还在为是否前往苏家之事烦忧,晚上苏家的帖子便送了过来,这反倒让他陷入了两难之境。难处在于他与苏小婉的婚事,楚宰辅亲自提亲,他着实无法拒绝,可如今却被搁置下来,不知何时才会再被提及。虽说楚宰辅已然应允他可同时迎娶两位女子,但苏家对此尚不知情,也不知是否会同意。万一苏家认为自己嫌贫爱富,是攀附权贵之辈,又或者苏小婉不同意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那这局面可就尴尬了。
这究竟该如何是好呢?又有谁能够帮自己探探苏家的想法?思索良久,也未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想到此处,陆云轩更是增添了几分孤独与无奈。他回想自己来到京城的这段时日,竟未曾结交一位至交好友,遇此等要事,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着实可怜。如今到了这般境地,想要寻得一位知心之人,更是愈发艰难了。 但帖子已然收下,若临时推却,恐有不妥。
次日,陆云轩需为明日即将举办的超度法会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尤其是安防事宜,必须慎之又慎。故而他今日邀约了九皇子与京兆府尹何守道一同前往丰汇银庄大街勘察现场。
此时,九皇子已将这条大街,连同之前遭打砸抢的三条大街都封禁了。虽说如今已恢复正常营业,然而人们对于当日的惨状仍心有余悸。所以即便在白天,这几条街也几乎无人光顾。商户们更是忧心忡忡,不知这般情形何时才能恢复往昔的繁华。
而从今晚开始,这四条大街连续三天都不能营业,商户们也纷纷闭店落锁。
三人行走在大街上,一路沉默无语。直至勘察即将结束,发现在即将封锁的最外一条街的街口,仍有几家店铺开着门,或许是所受影响不大,所以还在坚持营业。其中有一家酒馆,只听九皇子说道:“二位大人,走了这一路,本殿下着实有些口渴乏累,不妨进去坐坐,也顺便给商户增添些营收。”
陆云轩与何守道忙应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叨扰九殿下了。” 说着,二人便做出礼让之态,让九皇子先行。
三人步入酒馆,依主宾之位落座。店家见有贵客临门,心中大喜,赶忙上前殷勤招呼。
九皇子说道:“店家,麻烦给我们上三斤好酒,要你店里最上乘的酒。再准备几个招牌好菜,要你们最拿手的。”
九皇子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店家,接着说道:“这是酒菜钱,往后三天我们都在你家用餐。不过按要求你不用前来伺候,我们自行方便。这锭银子也算三天的租金,想必是足够了。”
店家接过这足足十两的银子,足以抵得上一月的盈利,满心欢喜地去准备了。待酒菜上齐,九皇子让店家退下,此刻店内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九皇子拿起酒壶,欲为二人斟酒,二人连忙阻拦,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应当是下官为殿下斟酒才是。”
九皇子一边用手拦住他们,一边斟酒,缓缓说道:“想当年华妃之案,致使我与十二弟受到牵连,被贬谪罢权。此次丰汇银庄踩踏事件,倒让我有了重掌禁卫的契机,犹如死而复生。能与二位大人共同参与此事,我借此酒,一来祭奠此次枉死的冤魂,二来也想借这杯酒,与二位大人结交。”言罢,九皇子拿起酒杯,站起身来,朝着丰汇银庄的方向,躬身一拜,将酒洒于地上,二人见状,亦起身相随。
随后,九皇子又为二人重新斟满酒,说道:“咱们三人共饮此杯,愿结守望相助之好,预祝本次法会圆满成功。”
何守道与陆云轩此刻,却仿佛被绑架一般,无论他们二人是否情愿,这场酒已然成为一个标志性的事件。而这也预示着,随着法会结束,他们二人被贴上九皇子一党标签的命运怕是再也无法摆脱了。这酒喝得真是五味杂陈,直至未时方才罢休。
三人离开酒馆,各自散去。
陆云轩此时已有几分醉意,再加上诸多愁绪,更是令他百感交集,欲哭无泪。或许在他人眼中,陆云轩当真是喜上加喜,风光无限。然而于他自身而言,这些所谓的喜事犹如一个个樊笼,将他层层困住,他的凌云壮志,也在这樊笼之中,难以施展。
他愈发醉意朦胧,但马上还要前往步云阁赴苏家之宴,便让下人抬着轿子,放慢脚步,好让自己能稍作歇息。这些下人也特别体谅他们的陆老爷,只是这两个地方距离着实不远,即便再慢,也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所以当他们路过步云阁时,并未停下让陆云轩下轿,而是抬着轿子继续缓缓前行。
而此时,苏家父子正在酒楼门口等候。这顶官轿从门口经过时,他们正欲迎接,却发现并无停轿之意,而是慢悠悠地过去了,这让他们倍感诧异。
将近申时,只见这顶轿子又晃晃悠悠地折返回来,停轿之后,只见陆云轩从轿子中下来,醉意尚未完全消散,步履略显蹒跚。面色潮红,还带着几分笑意。
苏老爷与苏然见陆云轩这般状态,不免有些不知所措,本欲上前施礼,却也顾不上,赶忙上前搀扶,然后一同向店里走去。
苏然急忙吩咐下人:“快去准备醒酒汤。酒菜先预备着,暂且不急着上。” 苏家父子将陆云轩迎入酒楼,问道:“陆大人中午定是有大喜之事,不然怎会如此尽兴。还能挂念着苏家之宴,真让我们苏家感激涕零啊。”
陆云轩此刻下了轿,精神稍有放松,然而酒意却愈发上涌,只好强打精神。听了苏老爷的话,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应道:“实在惭愧,身不由己,勉为其难,如此狼狈之态,还望苏老爷多多见谅,容我歇息片刻,以免酒后失仪。”
苏家父子一看,这酒宴怕是无法举办了,只好先将陆云轩安排在一间上房休息。竟连那杯醒酒汤也未来得及送上。
陆云轩这一觉,竟睡到了次日凌晨。醒来之时,却发现身处一间陌生的房间,口渴难耐。连忙呼唤下人,这时,房门推开,进来一个小厮,端来一杯茶,边走边说道:“大人您可算醒了,小的给您准备了醒酒茶。”
陆云轩接过茶,一饮而尽,问道:“此刻是几时了?”小厮答道:“回大人,刚过三更。” 陆云轩一听,拍了拍脑袋,说道:“喝酒误事啊,真是失礼至极。”忙问道:“我那轿夫可在?”小厮说道:“都已安排在房间歇息,大人随时可以召唤。”
陆云轩又问道:“苏家老爷可还在?”小厮说道:“苏老爷和苏家大少爷在隔壁房间,吩咐小的要精心伺候大人。并且特别交代,如果大人有吩咐便去叫他们,如果没有,便随大人自行安排。家宴之事,可以改期再办。”
陆云轩说道:“今日法会开坛第一天,我需即刻前往现场。麻烦你准备一些吃食,叫上轿夫,早些用餐,立刻启程前往丰汇银庄。”
小厮听罢,赶忙去准备。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