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安排的先生,是在四月初到的芷州,赵瀚文打算四月底启程回京。出发前,王保史和冯成明以送行为名,邀请赵大少爷和他们一起出去弄了个长达半个月的送别近郊游加送行酒。
送别酒回来的赵瀚文,脚底虚浮无力,眼眶发青,如果不是精神状态异常亢奋,赵家人都以为他是被两个老头弄出去揍了几天呢。
赵老爷不清楚赵瀚文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肯定不是坏事,因为他的大儿子回来后释放出了一种快乐的信号,嘴上还经常念叨着能保住能保住。赵瀚文高兴啊,他本以为两个老头是灌他酒,或者强迫他发誓自己效命枫娘,不然就要弄死他。结果竟然是那么刺激的一个事,枫娘果然和晋王不一样,不要他的钱,只是看重他的能力。
“刚出去的那天,我就给他套上了眼罩,这给他吓的哦。我都担心他吓尿在车上,那可就完蛋了。”夜里,王保史坐在枫娘身边,给他讲这几天的事。
“赵大少爷只怕是装的胆小,他的胆子大着呢。”
“您说的可真对,戴上眼罩后他还演着呢,要套我和老冯的话。老冯给他塞下了一颗药,这才让他消停下来。后来按照您的吩咐,咱们和方子聪那小子接上头了,还去那地下看了一眼。”王保史说到这,不由自主端起了桌上的一个茶碗,喝了茶水。
要是没有方子聪,哪怕是他的身手,也很难把冯成明和赵瀚文两个人都平安带回来。这要不说术业有专攻呢,以后见到京里那修帝陵的官员,他得想办法交际一番,给自己百年后做个打算。
“赵瀚文说需要多久能都出掉了么?”枫娘等了一会后,才接着问。
“他大概都看了下,说至少要个五六年才能都出手。里面金银器之类的融了就行,这个年底他就能办完。其他的不能见光的,他说要找能工巧匠抹掉上面的印子,再分批送往各地的拍卖行。”
“金银器就暂时够用了,其他的不着急,方子聪没问别的?”
“问了,我和他说了他二弟安全着呢。人只要活着,早晚有能见到的一天不是,不必急于现在。然后他就跟我要第二张图,我说等他配合赵瀚文把东西都拉出来后,让他来找您要图。这图那么金贵,那也不在我手里啊。”王保史这话到最后带了点试探,想知道枫娘对他是不是百分百信任。
“那等他来的时候,你护着我现场画给他。”枫娘扭头看王保史,王保史眉心一抖,小主子听懂自己的试探了,还有就是这图被小主子背在心里,原图可能早就毁掉了。
“您就不担心方子聪不管他那个弟弟的死活,拐了东西跑了?”王保史挺担心的,金银动人心啊。
“他能抛下他弟弟第一次,自然也能抛下第二次。但就像老鼠打洞是本能,如果他知道下一张图比现在手上的更有吸引力,你觉得他会不会起贪心。亲情有时并不牢靠,这道理你不懂么?”
王保史听了这话后,沉默不语。
枫娘也不说话,不是他把人性想得太坏,而是人性本来就是这样。
这一日后,不光李澄,就连韭黄和蒜苗偶尔也在枫娘跟着王保史练武的时候,会忧心忡忡地看着两人。之前王保史教枫娘练武。是带着小主子学自保的心态,但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保史虽然还带着笑,但教导起枫娘的时候,变得非常严格。
枫娘的头发原本是被韭黄编了数个小辫子后,一起抓到头顶扎住,只为了方便他练武。但今天这发髻在躲避练习时,竟被王保史的掌风打散,一头小辫子随着他的跳动上下纷飞。
李澄看得揪心,院子里摆着的一盆开的正好的芍药,被她硬生生给薅秃了。韭黄去了院子外面守着,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蒜苗拿着一根树枝,在旁边看着王保史的动作,手里不断地比划着什么。
“我跟冯先生说了,以后你下午跟着他去学辨认药材,帮他打打下手吧。”枫娘熬过王保史的追击时间后,看见了李澄身边的秃顶芍药。
“行,我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李澄没劝枫娘让王保史的话,想让枫娘死的人以后只会越来越多,她不如和韭黄一样,眼不见为净。
蒜苗拿着树枝,说要找王保史切磋一下。王保史摇头拒绝,和她说你是死士,咱们练的不是一个套路。但是,王保史卖了个关子后说,咱们可以教学指导,我追你逃,然后你追我逃,让枫娘看个清楚这个过程里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蒜苗同意,两人也不去宽敞地方,就从卧室里开始追击的教学演示。枫娘站在床边,看着二人在屋里如何利用地形,学得十分用心。他想学的就是这个,之前王保史帮他开筋骨,教他的太正统,不是十分合适。
李澄去找冯成明报道,说自己早就有心跟冯先生学习了,请他一定要严格指导自己,就跟王保史教枫娘一样就好。
“像王保史教枫娘那样?”冯成明摸着胡子,打趣道。
“对。”李澄只怕冯成明对他要求太松,没看见这老头在偷偷笑她。王保史教枫娘,那是教主子呢,这位小姑娘志向可挺远大的啊。
冯成明打趣归打趣,教起人来自然也有自己的方法和套路。比如李澄说想学习分辨药材,他让李澄做的第一件事是打扫赵家的小药房,归置切药刀、锉、铁锤、乳钵等器具。熬药的时候,守在炉子边,看火候,俨然就是冯老先生的一个小跟班。
“听说澄儿这些日子,都当上药童子了。”每月初一的家宴上,赵夫人看见李澄,逗趣道。
“还差得远,冯先生说他手里有驻颜的药丸子,等我学会了让先生把方子传给我。”
“传给你做什么啊?”赵夫人身边的一个老姨娘问了句。
“给夫人和姨娘们吃啊。”
众人都拿起手帕捂着嘴笑,觉得李澄说话十分有趣。枫娘低声在李澄耳边喊了句老夫人,李澄气得差点掀了茶碗,这人绝对在嘲笑她装嫩。
枫娘见李澄气到了,心情极好,他可没忘了李澄前几日学他和赵夫人说话的事。互相伤害呗,反正都在装嫩,一直不缺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