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苍山顶,终年积雪皑皑,寒意彻骨。四人,三男一女,在这冰天雪地中艰难前行许久后,终于寻得一处可御寒的山洞。一入山洞,众人便七手八脚地升起了火,围坐在旁,一时间,唯有火苗噼里啪啦的声响,谁都没有说话。
山洞内,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星子不时往上蹿。
李景坐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王三娘侧身坐在他腿上,身体微微倚靠在他怀里 。李景右手拿着药膏,左手轻轻托着王三娘的脖颈,眼神专注,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在她脖子的伤口上。
李景瞅着王三娘:“你呀,怎么这般沉不住气?我不过是想让他觉得威胁不到我,故意说不在乎你,结果你倒好,在那儿骂骂咧咧的,这下可好,瞧这脖子上这么大一个伤口。”
说着,他语气一顿,伸出手,“嗤啦”一声,用力撕下自己袖子上的一块布。
李景一边仔细地为王三娘缠绕在脖子上,一边听她说:“听你说得那么认真,我当时真就以为……你根本就是在玩我。”
不远处,龙颜喜和齐天估计是一路奔逃累坏了,此刻正瘫坐在篝火旁,大口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将冻得通红的手伸到火边取暖。
王三娘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鬼鬼祟祟地凑近李景,声音压得极低,双手揽住他的脖子 ,凑近李景耳畔,轻声问:“你是不是给小兔子喂了会听话的药?是不是小兔子传的信,然后你和官兵里应外合,才把赵正南干翻?”
李景微微点头,“是。”
“喂的什么药?”王三娘追问道。
“是会上瘾的药,我师傅教过我。那种植物的花很漂亮,开得艳红似火 ,割开它的籽,会有白色液体流出来,把液体晒干,不管给人还是动物吃了,都会上瘾。之前那灰兔上瘾了,天天找我 。”李景耐心解释着。
“那兔子吃了后,还变得疯狂,到处蹦跶。天天跑到我这儿来讨要 。后来咱们在山顶吹竹笛的时候,朝廷那些暗哨估计瞧见你抱着那兔子。等兔子跑到山林里,他们想着你抱过的兔子肯定不同寻常。我就试着把信拴在兔子脚上,没想到,他们真拿到信了。”
说到这儿,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接着道:“我在信里把土匪的情况仔仔细细写清楚了,土匪人数、兵力部署、武器库位置,还有战斗力,就连被掳上山的流民数量都没落下。朝廷的人可不笨,通过兔子拿到信后,每次我想传递消息,就都靠你这兔子了。”
王三娘若有所思,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写的信?是不是在咱们到翠屏山之前,察觉到有人追踪,就写信给他们准备里应外合了?”说话间,热气喷在李景的耳朵上,惹得他有些发痒。
李景再度点头,“是。”
李景一把扣住王三娘的腰:“你也不害臊,当着他们俩呢,你就斗到我耳边说悄悄话。”嘴上虽这么说,可他扣在王三娘腰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
这时,齐天忍不住开口:“三娘,你用得着这么防着我吗?我怎么可能是土匪内应。”
王三娘挑眉看向齐天,“万一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都已经被追成这样了,我要是想使坏,在桥上就把你们一网打尽了,何必等到现在。你这么怀疑人,可太让我心里难受了。”齐天满脸委屈。
“好了好了,不怀疑你了。咱们大声说,不藏着掖着了。”王三娘说着,便想从李景怀里站起身。可李景却舍不得松手,还把头埋在她颈窝处,轻轻咬了一下。
“哎呀,我要下来。”王三娘红着脸嗔怪道。
“不要脸!”龙颜喜撇着个嘴数落起王三娘。
“你还小啊?天天要公子抱着?”
王三娘一面整理了一下她垫坐的衣物,一面说:“我这不是怕老齐偷听嘛!这才和你家公子挨得近了些。”
老齐幽怨的目光给到王三娘,她连忙摆手:“哎,哎,你这么委屈啊?我这个人就是太直白了。不好意思。”
王三娘坐好后又转向李景:“公子接着解释。”
李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在翠屏山的时候,我就察觉到有人追踪咱们。我身为大景朝前任工部侍郎,对这山川河流的地形了如指掌。我知道有条桥,能从翠屏山山顶直通碧苍山顶,走这条路,咱们能省下大概七天的脚程,不用再绕行沧州。”
“我给苏然和陈福写了信,希望他们念在我剿匪有功的份上,向陛下求情,让我戴罪立功,继续为朝廷效力,别再追究咱们。”
龙眼喜却泼来冷水:“皇帝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们?”
李景无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皇帝不会轻易罢休。但苏然这人重情重义,他定会将我的意愿上达朝廷。从盛京到喜县,奏章一来一往最快需要两到三天。这期间,他们肯定会在喜县按兵不动,等陛下进一步指示。咱们得趁着这两到三天,等雪小些、天气稍微暖和点,赶紧下山,走小路去苍朔城。”
齐天皱了皱眉,忧心忡忡地说:“苍朔城虽是燕国的土地,可如今被莫大帅占领了。我都怀疑朝廷会不会把通缉令发到那儿去,我看咱们到了苍朔城,只会更危险。”
王三娘却一脸坚定,反驳道:“咱们本来就是冲着苍朔城去干大事的,还怕什么危险?”众人听了,皆陷入沉思,山洞里一时安静下来,唯有篝火的光影在众人脸上摇曳闪烁 。
*
龙颜喜在一阵极其细微的呢喃和轻哼声中,悠悠地睁开了双眼。
当他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时,刹那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见自家公子,此刻竟然正与王三娘紧紧相拥在一起!他们的身体紧密相贴,没有丝毫缝隙。
公子与王三娘正热烈的吻着。王三娘的喉咙里时不时地溢出一声声暧昧至极的“嗯”“嗯”声。
此时此刻,两人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热吻之中。
龙颜喜的心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涌上心头。他几乎是本能般地,悄无声息地向后挪动着脚步,一直退到了山洞的角落里。
这个角落里还蜷缩个人,齐天。
他朝龙颜喜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蹲下。
然而,尽管身体已经尽可能地远离,但他的目光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磁力牢牢吸住,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从那两个人身上移开分毫。天啊!这场景简直让人瞠目结舌!公子的手竟然不知在何时悄悄地覆盖在了三娘那挺翘臀上。而三娘呢,一条腿搭在了公子的腿上。
齐天蒙住龙颜喜的眼睛,龙颜喜愤怒地把他的手扒开,齐天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满脸钦佩。
龙颜喜狠狠指了指他,示意他不准看,齐天张开十指勉强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公子的身躯开始缓缓前倾,渐渐地将三娘身子压在了身下。他的双手稳稳地擒住了三娘两只手腕,继续热烈地亲吻着三娘。
紧接着,公子并没有停止他的动作,而是一边继续他如火如荼的热吻,一边顺势将三娘抱坐在他的腿上。而后,公子那双宽厚的大手摩挲着三娘的双腿,最后他捏住了三娘两只分别搭在他腰侧玉足。而此时的三娘,她的双臂紧紧地环绕着公子的脖颈,紧紧地依偎在公子宽阔的怀抱里,仰头承受着他激烈的热吻。
龙颜喜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像是被火烤过一般,火辣辣的烫人。此刻,他的内心犹如一团乱麻般纠结不已,心中不停地犯嘀咕:“哎呀呀,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呢?到底是该轻手轻脚、鬼鬼祟祟地悄悄溜走,从这个山洞里逃之夭夭;还是应该故作镇定、若无其事地回到他们身旁,然后继续假装熟睡呢?可是外面的天气简直冷得要命啊,冰天雪地的,出去非得冻成冰棍不可!”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和利弊权衡之后,龙颜喜最终咬咬牙,下定决心选择了第二种方案。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拽住齐天,两人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如胶似漆的两人所在缓缓挪动着脚步。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老齐的的右脚竟然不偏不倚地狠狠踢在了一块隐藏在黑暗中的大石头上。“咔哒”在山洞里响起。
这声响,把正在亲热的三娘吓得花容失色,她用力一把推开了李景。而一旁的李景也是一脸惊愕,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就看到两个慌慌张张的身影。
老齐眼见事情败露,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抬起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同时扯着嗓子大喊:“先生!小的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哇!”他一边喊着,一边恨不得找个地缝立刻钻进去,好让自己消失在这令人尴尬万分的场景之中。
龙颜喜抱着手讪笑:“我——倒是看见了一点,不多,啊哈哈哈。”
王三娘尴尬地解释:“人家谈恋爱都是这样。”
“哦!”老齐像是恍然大悟地点头。
……
李景像什么事没发生一样很快便生起了火,跳动的火苗驱散了山洞内的寒意。三娘龙颜喜和老齐踱步到火堆旁,围坐下来烘火取暖 。他们虽然疲于奔命,还是带着了不少大饼,还有用来佐食的酱料,另外还灌了几大皮囊的水。
他们将大饼架在火上翻烤,不多时,食物表面便泛起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众人一边吃着,一边暖着手。李景抬眼望了望洞外,神色笃定地说:“依我看,明天天气大概率要放晴了。咱们趁着天晴赶紧下山,走小路便能进入苍朔城,如此一来,离咱们的目标就更近了。你们三个可得吃饱点,今天晚应该是我们在碧苍山的最后一晚。”
李景神色自若地交代着后续行程,有条不紊。可三娘却有些局促不安,回想起刚才的种种,脸上一阵发烫。
昨晚,山中酷寒难耐,李景紧紧将她拥在怀中直至天亮,龙颜喜也贴着李景睡在他的右侧,天色微明时,天光透过洞口洒落在洞内,火堆里的火苗也趋于微弱,朦胧光影中,三娘伸手轻轻触碰李景薄薄的唇,而后,李景握住她的手,低头吻了下来。
此刻,三娘低着头,红着脸,小声应道:“嗯嗯,都听你的。多吃点,吃完咱们一鼓作气下山。”
李景闻言,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三娘,见她把头垂得极低,一副羞赧不已的模样,李景不由得在心底暗自冷笑。
这一路行来,他将三娘与龙颜喜之间的互动尽收眼底。就说昨天,龙颜喜和老齐去打到了两只野鸡,又采摘野果。他们用芭蕉叶捧着满满当当的果实归来,其中有红色、带着许多小籽、味道甜美的树子果,还有星星点点像白色草莓般的野果 。
准备吃食时,龙颜喜先是切肉递给李瑾,李景只是斯文地接过享用。可到了三娘这儿,场景就大不一样。三娘许久未曾品尝这般美味,两只手都抓满了果子,等龙颜喜将切好的鸡肉递过去时,她竟腾不出手,激动地说:“喂我,喂我,龙颜喜喂我。”龙颜喜三分嫌弃,七分宠,当真撕下鸡肉,温柔地喂到她嘴边。
二人这般旁若无人的亲昵举动,就像一根刺扎在李景心上。
还是老齐识相,他对着龙颜喜说:“龙兄弟,你让先生喂三娘得咯!”
“她配让公子喂吗?”龙颜喜一面往三娘嘴里塞肉,一面不屑一顾地说。
老齐摇了摇头,龙兄弟少根筋啊!
回想起此前他们一路的打打闹闹,有一回甚至直接在地上扭打起来,全然不顾什么男女大防。李景心中的危机感愈发强烈。所以,清晨那看似情不自禁的热烈一吻,实则是李景有意为之。他就是要在龙颜喜面前,宣示对三娘的主权,让龙颜喜清楚地知道,三娘是属于他的女人 。
而三娘和龙颜喜对此浑然不知。他们之间本就如同兄弟般相处,龙颜喜对三娘并无男女之情,在他看来,一路的打打闹闹不过是朋友间的随性。他生性豪爽,对待三娘就像对待并肩作战的伙伴。三娘作为从现实世界穿越到书中的女生,读大学时就有两三个男性朋友,习惯了这种不设防、打打闹闹的相处模式。
他们压根猜不到李景这强烈的占有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