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对麦芒,两人彼此对视。
“迪奥大人将你从博物馆的黑暗中拯救出来,”恩多尔盲杖对准阿努比斯神。
“结果呢,你就是这么报答迪奥大人的嘛。”
“恩多尔,多说无益,我不是跟你吵架的,”阿努比斯神显得十分平静。
“既然你如此憧憬迪奥,推崇那些恶人,那么,让你亲自感受下,自己所做的恶果,如何?”
恩多尔还没来的及询问什么,眼前一阵恍惚,身子发虚,砰的一声,应声倒地。
为了这个最后的幻境,阿努比斯神准备了许久。
他细致的研究了恩多尔的一系列心理路程。
现在,虽说施展的时间早了点,但也大差不错。
幻梦中。
恩多尔没有被父母抛弃,中上的家庭条件,让父母多养一个他,没多大问题。
眼中的世界是一片黑暗,但恩多尔的心里却是一片花海。
他茁壮的成长,视力不济,他就刻苦训练耳朵的敏锐。
某一次,自己因为贪玩,忘记了父母让他小心台阶的嘱托。
脚步迈空,天地倒悬,身体失控。
最危急的时刻,他脑中一闪而过,渴求着某人能伸出手,拉自己一把。
体内有什么东西冲了出来。
水变形成的吊绳,将他的身体和楼梯的栏杆捆绑起来。
得救了。
事后,他得意的,这一团流动的水流托举给父母看,可惜,除了他自己能感知到。
没有任何人能了解到这一团水的存在。
聪慧的他,很快搞懂了替身的使用,
他险些掉落到楼梯下的事,提醒了父母,是时候给他选一根盲杖了。
恩多尔不喜欢盲杖,他更乐意于,用声音去倾听周围的活物,用替身导向或识别静止的障碍和地形。
可惜,见不到替身的父母,怎么可能应允孩子最后荒唐的说法。
无奈之下,恩多尔抓了根捡到的木棍。
以此,来充当探路的工具。
像是只能沿着铁轨运行的火车,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这根木棍正好贴合了恩多尔的心意,手里拿着这根木棍,周围的替身蓄势待发。
那一刻,恩多尔感觉到自己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的恩多尔,最后因为在外边玩的太疯,忘记吃饭,而被父母一顿暴揍。
无敌的梦,中道崩阻,还没起飞就破碎了。
长大后,恩多尔来到了盲人学校,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
日子磕磕撞撞,平淡如水,却也令人着迷。
恩多尔总能从父母的口中听到,最近的治安越发的乱了。
“最近不太平,在家待着,尽量不要出去走动。”
父母抚摸着自己的头,温馨的说着。
前一秒的阳光和煦,在恩多尔眨眼一瞬间后,变成了雷雨交加。
雷声振鸣,哗啦哗啦的落雨,干扰的他没法听声定位。
外出的父母迟迟没有回来,趴在窗台上的恩多尔等啊等。
什么都没有等到。
不安是滴在水中的墨,逐渐将澄清的心染浑浊。
恩多尔突突乱跳的心脏,突然预感到了什么。
他推开门,在风雨交加的黑夜下,循着记忆中的路径,疯了一般的跑出去。
清脆的枪响,暴雨声都没能将其遮盖。
行凶者放肆的讥笑着,蹲下身子,搜刮两具尸体上,有价值的物件。
大雨落下,冲刷不尽浓重的血腥气味。
恩多尔的替身游走在雨中,游鱼游入大海般畅快。
替身一击必杀,行凶者的身体僵硬的倒下,手里攥紧的钱财,无力的松开。
恩多尔在雨中站了很久,雨水很大,大到他是否流下过泪,都让人猜不透。
最后,恩多尔睁开了眼。
幻境破碎。
其实,幻觉从开始设计的就很简陋,简陋到,恩多尔十分确信。
当自己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是梦碎之时。
但梦太美,美到明知是虚假的温暖,明知道猪笼草的蜜汁是棺椁的涂料,自己还是一头扎了进去。
他想要的,一直都是有人肯接纳他。
“你怎么了?”阿努比斯神问。
舒了一口气,恩多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心里放下了什么,但又加重了什么。
发呆的恩多尔眼迷离的涣散,眼睛余光瞥见了正对门口的落地镜。
镜子中,是迷惘的自己。
垂下头,恩多尔看着自己摊开在胸前的手。
他明白了一切。
他放下的,是对迪奥忠诚,偏激的执念。
加重的,是自己曾犯下的罪孽。
从前,没有感受到世间温暖的他,能毫无顾忌的对普通人下手。
因为他们与自己无关,对方只是他黑暗世界中的小小插曲,是伤害了只会惨叫一声的Npc。
可当自己真正感知到,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享受着自己平淡的生活。
是他,亲手扼杀了这一切后。
崩塌的世界观,浓重的负罪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而他,无力偿还。
人死了,就像是被山火烧成灰飞的草芥,哪怕事后偿还一朵玫瑰,也取代不了那根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