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轰隆的枪声炸裂耳膜，令其嗡嗡作响，
就算是卡斯兰娜家族的肉体，也无法抵抗近距离的大口径枪械攻击，更何况还是足以轰碎崩坏兽甲壳的手炮。
“………………？”
余威震荡，然而，预想之中颚骨乃至整个头颅被粉碎的感觉并没有传来，期待的死亡也没有降临。
崩溃的少女愕然睁开眼睛，她低头望去，发现由自己改造过后的枪械依然在双手之中，枪口处冒着徐徐白烟，而脚边，则是出现了一个弹孔。
子弹确实发射了出来，但在射出的前一秒，枪口突然不受控制地调转，导致偏移了原本的轨迹。
就像是，有人运用不知名的力量强行操控枪械，制止了琪亚娜的自杀。
咔嚓。空间宛若镜面般产生了裂痕，清脆的踏步声回荡在这片区域。
每一次踏步声的响起，空间之上的裂缝便会猛地延伸扩展，紧接着，蓝色的光芒于裂缝的中心微微亮起，轰然爆发，将空间彻底撕碎。
破碎的空间宛若镜面般悬浮在周围，从不同的角度翻卷着落地，倒映着那柄被苍蓝色火焰裹挟的纯白重剑，倒映着手持巨剑的青年身影。
“怎么可能，你居然……！！”
空之律者惊愕的声音传来，满脸不可置信，琪亚娜茫然的转头，她顺着空之律者的视线望去，顿时瞪大眼睛。
啊……
琪亚娜仿佛是卸下了万斤的重担般瘫坐在地，苍白的嘴唇不断颤抖哆嗦，那双碧蓝色的眼眸宛若湖面般产生了涟漪，倒映着那与记忆中青年一模一样的白发身影。
“琪亚娜，好久不见了。”
白发青年缓缓伸手，胡乱揉着她的头发，那英俊的刚毅脸庞在少女的眼中与曾经狰狞的焦黑面容重合在一起，
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他都是这样温和的望着自己，带着些许苦恼，复杂和无可奈何。
夜凝微微叹气，“你这傻丫头，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能不能少让我操点心啊。”
要不是他来的及时，琪亚娜真的会就此死去。
一个身体中的不同人格诞生于同一个灵魂，本源一致，因此无法真的伤害到对方，只能压制，吞噬，或者融合。
而一个人格想要不依靠上述手段并占据灵魂的主要意识，还有一种办法，那便是诱导其他人格自我毁灭。
只要人格认为自己‘死了’，那它也就真的死了。
空之律者便是暗示琪亚娜，让她下意识的以为这是现实，并再趁机诱导，促使理智崩溃的琪亚娜自杀。
符华太过虚弱了，她被空之律者关在了另一个地方，无法阻止，幸好，夜凝来的很及时。
“夜凝老师……！”
少女颤抖着举起双手，握住了夜凝的手腕，将他的手死死按在自己的脑袋上，少女望着青年，扯着嘴角，像是在笑，但又像是哭了。
“我知道的……我就知道的！夜凝老师你是不会死的，你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死！这不是我的幻觉对不对，你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琪亚娜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声音沙哑。
她无比用力的握住青年的手腕，像是怕他甩开自己，但却又无比小心，像是怕身前的青年再度像之前那样，在自己的手中化作崩碎的焦炭。
琪亚娜望着青年的双眸，眼中浮现出孩子般的恐惧，无助和悲伤：
“对不起夜凝老师，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对不起夜凝老师，我辜负了你的教导，伤害了好多的人，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不停的道歉，而青年只是将手中的重剑插到一旁，凭空变出手帕，替琪亚娜擦去泪水和鼻涕，一边絮絮叨叨：
“害怕什么，我不会骂你，也不会跑，更不是什么幻觉。想哭就大声点哭吧，如果想抱住我也是可以的。”
“……真的吗？”
青年无奈的笑着，“放心吧，我会跟希儿说的，她们不会怪你的，最多就是揍我一顿。”
“嗯，嗯！”
少女张着嘴，她伸出双臂抱住夜凝的腰，脸上的表情又哭又笑。
“阴魂不散的家伙…！！”空之律者咬牙瞪着夜凝的背影，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崩坏能尽数耗尽，浑身的肌肉组织全部碳化崩裂……那种伤势，明明就算是静谧宝石也无法治愈的才对，作为前任的掌控者她再了解不过了，但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活着？！
空之律者只感觉怒火中烧，又是这样，夜凝也好，符华也罢，每当自己快要的手，这些家伙就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将自己的计划打搅的乱作一团。
数根亚空之矛自她周围的虚空凝聚而出，空之律者的双眸微微眯起，森然开口：“就算还活着又怎样，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没错，她确实不敌全盛时期的夜凝，那如果是精神体呢？更何况这里可是她的领域！
空之律者的手臂用力一甩，数以百计的亚空之矛割裂虚空，狂风骤雨般朝着两人席卷而去。
夜凝微微抬头，他平淡的瞥了一眼不远处胜券在握的空之律者，以及袭来的亚空之矛，猩红的双眸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他的右手紧握斜插在身旁的‘破晓’剑柄，将其拔出，“点燃。”
嗡！！！
光芒自神圣文字中爆发，狂舞的苍蓝色火焰从剑尖的部分蔓延，覆盖至纯粹无垢的剑身，熊熊燃烧，仿佛能燃尽一切。
“月之呼吸，伍之型?改……”
夜凝单手举起重剑，以开天辟地般的气势，用力挥下。
“苍炎燃月。”
轰！！
以夜凝为中心，缠绕着蓝色光辉的月牙宛若燃烧的红莲般绽放，割裂大地，极速扩散而去。
月之利斩与炎之咆哮产生了剧烈连锁，化作绝对的炎华，吞噬了所有袭来的亚空之矛，将其斩成碎片，烧成灰烬。
“怎么可能？！”
看着眼前掀起的火焰与月牙乱流，空之律者瞪大眼睛失声道，下一刻，无数的白色锁链撕裂了热浪，狂蛇般游走周围，相互交叠，宛若大网般将遮蔽天际。
白色的丝发疯狂舞动，空之律者俯视着手持重剑的夜凝，亮金色的眼眸微微颤抖。
被锁链环绕的这一部分的领域，她失去了掌控权。
这不合常理，这根本就不合常理，就算是拥有那柄神之键的符华都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她恼怒的嘶吼：“那把剑，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你说这个啊，”夜凝淡淡道：“一柄由真正的‘神明’锻造的武器罢了。”
锁链捆扎住了空之律者的手脚，令其动弹不得，下一刻，青年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彻周围，
“琪亚娜，你还在等什么，就是现在！！”
视线猛地一阵昏暗，阴影从上空笼罩，空之律者愕然抬头，宛若瀑布般的白色长发在她眼前乱舞，少女踩着周围的锁链，不知何时跃至了她的头顶。
泪水随风飘散，少女的双眸由怯懦变得坚毅，她猛地伸出虚握的右手，狠狠朝着空之律者的胸口抓取而去，融入其中，随后用力一扯！
一抹金色的光芒在她的手中流淌。
“封。”
见目的达到，夜凝淡淡的吐出这个字，他猛地将破晓插入地面，用力旋转扭动。
伴随着宛若钥匙扭动锁芯的动静，密密麻麻的神圣文字以重剑为中心朝着周围极速蔓延，构成复杂繁琐的图案。
刺目的光芒从神圣文字之中爆发，白芒吞没了青年的身躯，吞没了空之律者扭曲的脸庞，也吞没了琪亚娜。
一切似乎归于沉寂。
……
琪亚娜再度睁开了眼睛，她缓缓支撑起身体，盖在自己身上的大衣也顺势滑到一旁。
少女茫然的环顾周围，双眸中倒映出破败的城市，铺满大地的死士和崩坏兽尸体，以及那个守护在自己身旁的白发身影。
“……夜凝老师。”
“嗯，醒了？”夜凝转头看来，“头脑还有什么不适吗？”
“……唔，没有了。”琪亚娜摇摇头，犹豫着问道：“那空之律者……”
“被我封印了。”
夜凝淡淡道，“她和你紧密相连，如果我贸然出手消灭她，会很大程度的影响到你的意识。”
琪亚娜的双手紧握，“也就是说……”
“能打败她的，只有你自己。”
夜凝站起身体，缓步走来，一抹苍蓝色的火焰自他的手中燃起，凝聚出钥匙的模样，夜凝将其放在了琪亚娜的手心之中。
“等你什么时候真正能够堂堂正正的面对她，就解开封印吧。”
“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的。”
“对不起夜凝老师，对不起……”
琪亚娜紧握钥匙放在胸口，低着头，不停道歉：“如果我能自己压制她的话，如果我能早一些做到的话……”
“该打。”
砰！
“好痛！！！”
一阵强烈的冲击袭击了琪亚娜的头顶，伴随着惨叫，琪亚娜捂住了自己头顶鼓起的肿包，眼泪汪汪。
“一天天的尽说这种话，还敢不敢说丧气话了？”
少女拼命摇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夜凝一把扯住了琪亚娜的脸颊，有些危险的瞪着她，“听好了傻丫头，别觉得对不起我，我费尽心思救你可不是想听你说对不起的！”
“对不……额是！”
看着夜凝再度举起的拳头，琪亚娜立刻改口。
夜凝松开手，低头望着她，“你自己的身世，已经知道了吧。”
“嗯……”
琪亚娜点点头，双眸中满是失落。
“夜凝老师，你们和大姨妈，其实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世对不对？”
“嗯。”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很重要吗？”
夜凝淡淡道：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琪亚娜这件事，你觉得我在乎吗？你觉得陈列老师在乎吗？
你觉得德丽莎现在真的在乎吗？芽衣，姬子，布洛妮娅还有你的莫莉亚姐姐，她们会在乎你是所谓的假货吗？”
“如果你觉得大家会因为你是假货而讨厌你，那为什么我还会来救你，德丽莎会不惜一切与天命为敌。”
少女愣住了。
“听好了，琪亚娜。”
青年伸出一只手揉着少女的头顶，
“名字，不重要，它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对于我们来说，你就是那个属于我们的，独一无二的‘琪亚娜’，根本没有所谓的真假。”
夜凝蹲下身体，替呆愣的琪亚娜擦去眼角流淌的泪水，恍惚间，少女觉得青年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个不靠谱的结实男人相互重合。
“就算你的人生是一场谎言，但爱不会作假。毫无疑问，大家都爱着你，爱着你这个所谓的‘假货’。”
是啊，世界是假的，但爱不是。
琪亚娜明白了。
芽衣，布洛妮娅和自己之间的友情，
莫莉亚（塞西莉娅）和德丽莎对自己的宠溺，
夜凝，陈列还有姬子对自己的栽培，从来不会因为她是‘假货’而发生改变。
这些美好，不是因为她的‘过去’诞生而出的，而是‘现在’。
然而，少女的心中依旧怀有一丝异样的情绪。
那些出生之前就已经发生的事，会决定我们会成为怎样的人，做怎样的事。
就算无论怎么开脱，这依旧改变不了事实，改变不了她的身世。
而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放他娘的狗屁。”
站在她身前的青年像是偷听了她的内心，以无比平淡的语气骂道。
命运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唯一。
夜凝如此说道。
“听好了，琪亚娜。”
他站起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无法选择你的身世，无法选择你的过去，但你可以选择你的未来。”
“能够决定你能成为怎么的人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身世与命运，而是你自己。”
幼年饱受命运与出身折磨的青年再清楚不过。
他厌恶自己的过去，但根本无法改变。
于是，他选择了现在，选择了未来。
我们成为要怎样的人从来都不是别人定义的，而是我自己。
“如果是我的学生的话，肯定是不会被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所束缚的。”
青年淡淡的笑着，
“你说呢，琪亚娜。”
“………嗯！！”
少女站起身体，她擦干泪水，以无比坚毅的眼神看着夜凝。
一阵强风从远处吹来，令少女和青年的发丝不停舞动，火红的朝阳从地平线升起，掠过残破的建筑，恰到好处的悬挂在夜凝身后的天空之上。
黑夜已逝，此刻，黎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