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娘娘,求求您,救救我们。”
“神啊,请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信徒吧。”
“武神…”
……
无数哭喊着的祈求声从水镜之中传出。
久而久之,哭喊的祈求声变成了嘶吼着的谩骂。
有人哭骂着:“什么神明?!根本就是骗人的!!”
“为什么不显灵?为什么不救我们?!”
“我们平时给你们这些神烧了多少香火?为什么还不显灵?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不是说只要信奉神明便能被庇佑吗?为什么不管我们?!!”
火势越发凶猛,有人气急了,恼怒的踹在庙中那无脸的神像上。
有人开始用贡品砸着那还不显灵的神像,烛火倒在地上,将神像的底部烧得黢黑。
他们害怕死亡,开始口不择言的辱骂神灵,将神庙搞得一团乱。
“救救我,呜呜呜呜…”
“我还不想死,求求您,无论是什么神,救救我!!!”
景沛面色难堪的看向水镜,这群凡人…
果然,不救他们才是对的吗?
谢瑾弯起眉眼,笑容舒展开来,他问景沛:“怎么?被昔日的信徒谩骂是何种感受?”
说完,他的嘴便立马被一双温热的小手给捂住了。
凌羡音撅了撅嘴委屈巴巴道:“你不要再说了,他们也骂我了。”
“不,他们骂的不是你,他们不是你的信徒。”
“只有我才是你真正的信徒,姐姐。”
谢瑾轻轻握住那捂在他嘴上的手,而后低头轻吻了一下,惹得怀着的美人霎时间便红了脸。
景沛看着口不择言的凡人,他们竟然不管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神都通通骂了个遍,在生死危机的关头暴露出的人性令他心生反感。
难道,还是放弃他们比较好吗?
忽然在充满谩骂声的水镜中,有孩童柔弱的声音传出。
小女童没了父母,站在满是陌生人的庙中,被人群中那巨大的怨气给带动着哇哇大哭。
她浑身都脏兮兮的,却还是抓着旁边陌生大人的衣角道:“阿爷说过,不可以不敬神明…”
被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抓住衣角的大人烦躁的将她甩开并骂道:“老子都要死了,还管他什么敬不敬的?难道老子敬神,神就会显灵吗?!”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不显灵的神拜了他还有什么意义?!”
“唔、呜呜呜呜哇…”被甩开的女童哭得更加的撕心裂肺。
她边哭边揉眼睛道:“可是以前阿爷说过,只有真心拜神,神就会显灵。”
“阿爷说他的曾爷爷以前就被花神娘娘救过…”
“滚开,烦死了!编来骗你这种小孩的话,也就你这种小屁孩会信!”烦躁的大人一把将女童推搡在地上后接着动手砸起了神庙。
被推倒在地的女童哭得满脸脏污,她将脸埋进臂弯,小声的抽泣。
“阿爷说了,花神娘娘是特别特别好的神,只要虔诚的跪拜她,她就会来救我…呜呜呜。”
“花神娘娘,如果您能听见,就请救救我吧…我好害怕,阿爹阿娘都被烧死了,阿爷也和我走散了,我真的好害怕…”
女童趴在地上弱小的抽噎声细若蚊声,她伸出短短的小手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张被啃了几口的面饼。
面饼上面脏脏的,看起来像是别人不要的被捡起来后仔细擦拭了一番后才收进了兜里。
“我只有这个了,花神娘娘,求求您不要嫌弃…”
这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她家很穷,这是还没出事的时候她在别人摊位旁边捡到的。
老板说掉地上被人踩了不要了,她就捡起来拍拍灰后吃了两口,本来剩下的是要带回去跟阿爹阿娘还有阿爷一起吃的,可是阿爷才过来找到她就发生了那种事…
阿爹阿娘没有逃出来,阿爷腿脚不好,被人挤散了。
她真的好害怕,好想哭,要是阿爷也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花神娘娘,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至少,要救救阿爷,阿爷真的特别特别好,他平日里有事没事都会去拜您的。
这张饼也不是她偷的,所以,请您大发慈悲…
面对孩童的祈求,凌羡音不忍的闭上了双眸。
反正,拜的也不是她,再可怜,也轮不到她发善心。
谢瑾轻轻安抚着她,他知道,姐姐最见不得这种事,就算看不见,听见了也会难受。
可这些和姐姐都无关了,只要她不想,就没人能再逼迫她去做那些事。
姐姐她真的特别好,好到在那战乱的年代也可以不顾一切去维护所有生灵。
仅管那其中还包含着年幼时的自己,那么没有人性的自己,她都救了,不是吗?
他的姐姐,真的好的让他心疼得厉害。
忽然,景沛的一声惊呼将两人的思绪拉回。
凌羡音看不见情况,却听景沛道:“是、是信仰的念力!!!”
那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
凌羡音不解,就算再危机的时刻也肯定会有那么一两个人还在坚守自己信仰的神啊,有什么好惊讶的。
相比于目不能视的凌羡音,谢瑾也出乎意料的怔愣了片刻。
不为别的,只因为…
“是属于你的,信仰之力!”景沛惊呼。
凌羡音摆摆手自嘲道:“别开玩笑了,我这神位都换人多久了,怎么可能还有人会…”
她无奈的着转头对谢瑾道:“对吧?阿瑾。”
谢瑾抿唇,垂眸看向她:“…是你的,那女童的信仰之力绕过了庙中的神像,朝着你的方向飞来了。”
他凝眸看向下方那飞驰而来的,如死寂的黑夜中闪烁着的唯一一颗星光般的信仰力。
谢瑾抱着凌羡音的手紧了紧。
他不希望姐姐被卷入其中,她明明早就解脱了。
人们信仰她,她便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神,可人们封她为神,将她高举欢呼,却又在安宁过后将她举起摔碎。
她如那破碎的琉璃,是自己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中一片一片寻找又小心翼翼的拼凑回的,完整却又满是裂缝的七彩琉璃。
现在这抹曾耀眼无比的彩色是独属于他的。
旁人抛弃了这温暖的彩色,那便不能再凑上来同他共享她的美好了。
他不接受,也不允许。
凌羡音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担忧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看不见,少年此刻脸上的神情有多阴翳。
一旁的景沛也只是张了张嘴后选择了闭目屏蔽视觉。
他知道谢瑾肯定不愿意让小花再次被人捧成为他们所需的神。
虽然他不知道谢瑾在想些什么,但他从表情上都能看出他此刻有多压抑内心的狂躁。
本想告诉小花谢瑾脸色很难看的,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谢瑾不会生小花的气,但他若是说了,便就成了谢瑾的出气筒了。
谢瑾沉眸,闷着声道:“姐姐,你会救那女童吗?”
凌羡音愣了愣,苦笑道:“如今我废人一个,就是想救,又该如何救?”
“……”谢瑾沉默了一瞬。
片刻后,他开口道:“姐姐成了神,便能救她。”
“哈哈哈,阿瑾傻了吗?我死的时候,神格便被帝君亲手打碎了,纵使如今得以转世,可碎掉的神格却不能啊。”凌羡音笑出了声。
不知她是觉得可笑,还是在苦笑。
谢瑾看着她,正色道:“神格并不是只有帝君才能赋予,这天下苍生,只要他们想,只要他们信仰你,便能供奉你为新神。”
“不错,真神乃出生便自带神格亦或是被帝君赋予了神格。”
“而经过后天努力爬上神殿,被帝君赋予神位却未能得到神格的则被称为伪神。”
“但,在神界之外,还有一种,不归神界掌管的神,他们诞生于众生的信仰之中,人们信奉他们为神,于是他们便就真的成为了神。”
“但这种神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一旦失去失去信徒,便会从神坛之上高高坠落,与消失的信徒一起被埋入土里。”
“这便是,野神。”景沛负手面朝身后的战场望去。
纵使闭上了双目,他依然能依靠媒介看清战场上的情况。
火神的攻势越发的凶猛,他脸上是对战争的喜悦,是渴望与人酣战的兴奋。
“姐姐,你想…再次成为神吗?”谢瑾斟酌了片刻后才问出这么一句。
他不想要姐姐成为神,他不愿意见到她再一次被伤害。
可,他必须要尊重姐姐的意见。
他希望从她嘴里听见那句‘不想’。
若她不想的话,这点微弱的信仰他随手便能碾碎。
如此一来便再也无人能伤害到她了。
于是乎,他又接着道:“姐姐若是怕这孩童活不成,我可以出手救她,这样姐姐也就不用有心理负担了。”
“……”凌羡音抿唇。
是啊,若是谢瑾出手,随随便便就能救下这弱小的生命。
可,这样自己便能心安了吗?
自己可以同废物一般,缩在谢瑾的保护伞中,任由他独自一人去面对那鲜血淋漓的战场吗?
不,她无法心安理得的躲在他的庇护之下,她想为他做些什么。
“我想、成为神。”凌羡音坚定道。
许是因为她开口应允的缘故,原本还在下方打转如何也飞不上来的光点猛地冲破云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的一下打入了她的眉心。
微弱的光芒顷刻间照耀在了这片云彩之上,与四周乌黑的云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速度之快,快到谢瑾都来不及反应,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信仰之力与少女彻底相融合。
他抬手伸了伸,怀中已然没了少女的身影,唯有前方那被光包裹着的一团耀眼的彩芒。
有神,诞生了。
假寐中的帝君缓缓睁开眼眸,他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扶手上轻点。
眼神犀利的望向远方:“是谁在此时飞升一跃成神?”
罢了,只要能为他所用,是谁都不重要。
想着,他便又瞌上了眼。
此等异象自然是所有人都看见了,连痴迷战斗的火神也没忍住消停了片刻。
他手握火种正要朝着凌羡音的方向去,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他拧眉,刚要骂,却在看清楚来人后,将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你?”赤焱凝视着对方。
烬玹沉声道:“收手吧,别再被帝君所利用了。”
赤焱将手中火种轻轻向上一抛又稳稳接住,他咧嘴嘲笑道:“哟~不是说武神大人已经陨落了吗?那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哪儿来的废物?”
烬玹也不恼,只沉声道:“继续这样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难道要亲手烧光你的信徒,毁了你的神庙吗?”
赤焱冷笑道:“一个连神格都没有的废物还是老老实实的过你那苟延残喘的日子吧,至于信徒,你觉得我会在意吗?”
“你不觉得,战争才更加有意思吗?管他什么帝君的目的,信徒的哀哭,只要能痛痛快快的打一架,直到分出个你死我活来能才罢休,这种事儿,想想都令我兴奋得不得了!”
赤焱的话让烬玹忍不住皱起了眉。
“怎么?武神难道不喜欢战争?哦不,差点忘了,武神已经死了,是帝君亲自宣判的死讯,哈哈哈哈。”赤焱凑近烬玹,手中火种猛地燃烧,一点火焰猛地烧到了烬玹眉心那被毁的神格。
他‘啧啧’两声,而后摇头叹息:“真可怜,没了神格还要继续苟活于世,我若是你早便自刎了,又何须过如此屈辱的日子?”
说着,他又道:“唉~你说说,你这优柔寡断之人,帝君倒不如将武神一职给我呢。”
他可不会像烬玹那般替那群没用的东西着想。
“你若真有那个能耐,还愁做不成武神?”烬玹淡淡道。
看似轻淡的语气落在赤焱耳中却觉得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一团火种砸向烬玹,后者抬手一挡。
‘砰’的一声。
炽热的火种砸在烬玹的衣袖上后便消失了。
赤焱眯眸沉声道:“金甲圣衣?”
一个连神格都没有的废物还能驱使神器?
烬玹拍了拍灰,没有答他。
只是轻声道:“我虽没了神格,可并不代表就无法修习下界术法,我来此处也不过是想给你一个劝告。”
“既然火神不听,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罢,他转身便走,任身后的赤焱如何挑衅也不为所动。
本是来劝说火神的,可没想到他竟已经扭曲到如此地步,若不是这金甲圣衣幻化的衣袍替他挡了神火,自己怕是顷刻间就被烧的连白骨都不剩了。
无奈之下他也只得望向远方。
只是没想到,此次前来,还看见了不得了的事。
成神么…
那疯女人还真是,总能让人眼前一亮。